第七十九回 炎炎夏日(1 / 2)

却说叶子爹癌症晚期,人家医院已经不看了,就在家里静养着。这直肠癌不同于别的癌症,光是那股气味,就把人熏得吃不消。病人的大便,连狗儿都躲得远远的,不到跟前去。

人常说,年轻夫妻老来伴。可叶子妈心利,嫌老头儿脏,不愿意睡在跟前。结果呢?根儿天天夜里睡在他爹跟前,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着。

老人家最后瘦得皮包骨头,可肚子鼓得老圆,在炕上躺了半年,就过世了。

按柿子湾一带的风俗得土葬。这里一般是人还健在的时候,多数是五十岁的时候,就准备好寿棺和“老衣”了(老衣是柿子湾一带的叫法,就是寿衣)。老规矩是儿子负责寿棺,女儿负责寿衣。

寿衣都一律是中式的。一般在人刚咽气或者快不行了的时候,得先穿老衣。这穿老衣,也有讲究,一般是趁人的四肢还没发硬的时候,得赶紧穿上里单外棉至少两身。

穿好老衣后就是修面,理理头发,刮刮胡子,用湿毛巾把脸儿和手脚都擦一擦,把人平躺在炕上放好了。

接着就是“入殓”。先在堂屋正面靠墙居中的地方,竖着平行放两条结实些的长板凳,把寿棺扫扫干净,抬过来横架上去。在棺里铺好寿褥子,放好寿枕头什么的。

人从炕上慢慢抬过来,轻轻放进寿棺里,用麻绳儿扎住脚口和袖口,盖上寿被子,再整理一下衣冠,把棺盖盖上去,但得留出一条宽些的缝儿,以便来迟的人能见老人最后一面。

这入过殓自然就是置灵堂了。在紧靠寿棺前面,放一张单桌子,摆上遗像和临时用纸扎的灵位、香炉、蜡台和祭品什么的。在桌子前面摆上一只大一点的砂锅儿,以便吊唁时烧纸用。

再在寿棺下面放一只大点、高点且有耳环儿系麻绳的瓷罐儿,这里人叫做发米罐,是用来盛放献过的饭菜什么的。待到发丧时,那发米罐是要随寿棺一道放进墓窑里的。

然后,在寿棺左右两侧的地上铺上厚厚的麦秸儿,以便披麻戴孝的孝男孝女们席地守灵。

守灵的任务至少有二:一是焚香点蜡烧纸,迎接来人吊唁;二是要看护那还没合上棺盖的寿棺里的遗体,以免受老鼠、猫儿什么的侵扰。

这屋里的事儿忙完之后,还得在院外“挂纸幡”、“点灰堆”。挂纸幡,就是拿出厚厚的一叠子大棉纸,掏剪上一番之后一抖,就抖出个大大的纸幡来,把手抓的一头儿用麻绳儿一扎,挂在稍门上。

点灰堆嘛,就是在稍门外一侧堆上一些碎麦壳儿,再撒一点灰土,把它点着,似着似不着的小烟袅袅的就可以了。目的可能是告丧和辟邪的,来吊唁的一走进巷口,老远就能看见主家稍门上挂的大纸幡和院外小烟袅袅的灰堆儿。

至于说这土葬的日程安排,一般是三日合棺,第七日或九日或者看好的黄道吉日才出殡的。

叶子是吴家唯一的女儿,又是梁家唯一的儿媳。贵娃有家不回,梁家婆婆也殁了,狗娃、杏儿和二狗都在念书。在她爹病重和发丧期间,叶子既要尽做女儿的孝道,还得代故去的婆婆尽亲家的礼数,那忙累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老爹的过世让叶子很伤心,她老怪自己平时忙、对爹尽的孝太少了。只是为了不影响狗娃的预考复习,叶子并没有喊儿子回来参加葬礼。

日子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就快六月底,天儿已经挺热了,叶子把家里的凉席用开水抹了抹,晾晾干、卷卷好;把狗娃从学校带回来的被褥枕头也晒了晒。

七月六日,儿子要去县城高考了,叶子天不亮起来,包了韭菜饺子,一家人早早地吃了吃。

把薄被子、枕头用塑料布包好,和雨伞、凉席一起绑到自行车书报架上。衣服、毛巾、洋瓷盆子用络子挂到自行车龙头上。狗娃背着书包,还装了万金油,骑上自行车就往县城去了。

县里已经给考生安排了临时住宿用的空教室,大家伙打开地铺,便凑合着安顿下来。至于吃饭嘛,自然是考生自己准备了。老师再三叮咛,就买馍和小菜最保险,夜里要盖好肚子。

就这样,当天下午看过考场,七、八、九三天考过试,狗娃便回到云岭,和妈妈下地干活去了。

云岭的村西头,也就是村门口上,有一个小广场,广场西边是一座写着村名儿的照壁。照壁的后面,也就是西面,是一条挺深的壕子,也可以说是沟壑。顺着照壁往南、往北,分别是两条出村的大路。从照壁往东,便是进村子的大街,大街两边栽着泡桐树。

小广场边上,近两年新开了些私人小店。小广场的西北角就有个坐北朝南的代销店,有五间房子大小。这里人来人往,有买东西的,有摆地摊卖菜的;有进村的,也有出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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