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
胡亥将嘴里的肉吞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酱汁,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海里的东西吃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真是好吃呀。可惜这何罗鱼只有一头,要是能经常吃到就好了。”
不远处,赵佗听到胡亥的话,笑了笑。
也就是小孩子的适应性强,能吃的下海鲜。
你看坐在主位上的始皇帝只是从沸腾的鼎中夹了两块鱿鱼肉咀嚼,眉头就皱了起来,放下箸,不再多食,可见始皇帝对于这种海物的味道并不太感冒。
“主要还是现在缺的东西太多了,没辣椒,没胡椒,没味精鸡精,更别说是孜然之类。这上好的大鱿鱼不能物尽其用,弄不出它真正的美味啊。”
赵佗无奈的摇了摇头。
始皇帝虽然同意了赵佗开吃何罗鱼的提议,但对于如何吃,却是没有头绪,毕竟何罗鱼在这个时代真的是非常稀少的东西,没几个人吃过。
有人提议用炙法来吃,在火上烧烤。
徐巿则说此物乃海中精华,不如脍食,可尝到真正的海中美味。
这可把赵佗吓了一跳。
所谓脍食,就是切成薄片生吃。
生吃鱿鱼,然后满肚子寄生虫吗?
赵佗连忙开口劝阻,一番巧言之后,成功让皇帝选择了在鼎里煮着吃,弄成了和后世的火锅差不多的吃法,再配上酱汁蘸着吃,也算是别有风味,勉强能够下肚。
这场独特的宴饮上,众臣皆食异兽之肉,又不时向皇帝拍上几句马屁,称的上宾主尽欢。
唯有几位方士的神色不是很好。
特别是徐巿,频频向赵佗注视,眼中充满怨念。
要不是这位武功侯,他可就成功了啊!
赵佗对徐巿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甚至还主动向他露出“友善”的微笑。
看到徐巿狼狈转头的模样,赵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亲身见到此人,他倒是想起一个有趣的事情。
徐巿(fú),在后世的里常被写作徐福和徐市(shì)。
其实这两个名字恰恰都是巿字的误抄,赵佗估摸着之所以会有这两个名称出现,问题大概还是出在书籍的抄录上。
古代典籍珍贵,传播时需要有人抄录下来,而抄录一般又分为听着抄和照着抄两种。
听着抄看不到原文,抄写者听到徐巿的名字时,自然会写成最常见的“福”字,徐巿也就成了徐福。
照着抄,则更容易将巿字看成市字,相信大部分人第一眼看上去都会将其当成市,久而久之也就出现了徐市这个错误的叫法。
其实细察就会发现,福的读音与市的字形相结合,正指出了此人的真名就叫做徐巿。
如今徐巿和卢生等人的计划,被赵佗横插一脚,并以仙境之说得到了始皇帝的认可。这代表除非在皇帝停留芝罘岛上的时间里,真的有海市蜃楼出现,否则众方士哪怕是说干了唇舌,也不可能得到皇帝资助。
这让他们对赵佗既幽怨,又感觉无力,只能暗自祈祷真的能有仙境奇观出现。
卢生则是在一番思索后,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武功侯之所以向皇帝建言,说不定是他得到了仙人的指示,仙人将要在芝罘岛上展现仙境奇观,以真正的取信皇帝。
武功侯先以此说开口,待到仙境奇观出现后,皇帝将彻底相信仙人之说,从此再无疑虑。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武功侯真的可以和仙人联系上?”
不管众方士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这场夜宴算是以欢快的氛围结束。
晚宴之后,始皇帝并没有立刻去齐王修建在岛上的行宫中就寝,反而是颇有兴致的带着赵佗、子婴、胡亥这几个亲眷去东边的沙滩上夜观沧海。
天上有明月高悬,海面上波光粼粼,浪花沐浴着银辉,时而翻飞,时而奔腾,与白日景象大不相同。
“此沧海夜景,果真是壮丽绝伦,乃是关中之地绝难看到的美景啊。”
子婴眺望远方海面,忍不住感叹起来。
胡亥则对着海面大叫道:“何罗鱼,你要是听到,就快快往我们这里来吧!”
这话让众人忍俊不禁,就连始皇帝也笑出了声。
这大概就是他愿意带着胡亥东巡的原因,年纪尚幼的胡亥,时而机敏聪慧,时而又表现出纯真无暇的姿态,让皇帝十分的宠爱。
赵佗也笑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胡亥虽然聪明,但终究只是个小孩,甚至因为长居宫中,相比外界的同龄孩童,心思实际上还要单纯许多。
现在的胡亥,和赵佗印象中那个残杀兄弟姐妹的秦二世相差甚远,至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赵佗没必要对胡亥太过提防。
哪怕是看上去别有用心的赵高,赵佗只要不给他历史上那个沙丘事变的机会,恐怕也不可能做到指鹿为马的地步。
好动的胡亥不一会儿就忍耐不住,拉着子婴去沙滩上捡贝壳了。
除了不远处守卫的中郎将蒙毅与几个郎卫外,这里只剩下始皇帝和赵佗两人。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
“赵佗,你说大海的尽头会是什么?”
始皇帝突然开口询问,他眺望着远处月光下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目中光芒炯炯。
大海的尽头?
赵佗微微皱眉,他自然知道这片海域的尽头有什么。
从此处过去,大概会看到日本列岛,然后再往东,就能看到一片同样广袤无垠的大陆。
只是赵佗不能这样说,始皇帝很清楚他的出身经历,有些不符合身份的话必须要斟酌才行。
略一思索后,赵佗就有了答案:“臣闻阴阳家说,大禹所序列之九州,合为赤县神州。在此之外,又有八个如赤县神州大小的地方,此为大九州。”
“以此观之,臣认为这大海的彼岸,当是其他大州,为一处辽阔无垠,如同吾华夏九州一般的土地。其上或有蛮夷居住,可能也有国家城邦,只不过其物种风俗与我大秦迥异。”
赵佗说的,正是战国末期很流行的大九州说,为阴阳家的创始人邹衍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