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非常乱，不敢离开东家属院的唐芳，曾经问过妈妈。

“咋不害怕？子弹‘嗖嗖’的飞，万一打中了妈妈，你们就没有妈妈了。”

周颖的回答，有点夸张，主要是吓唬女儿，不让她们上街玩耍。

但是，骑自行车上班，三公里的路程，周颖每天都要经过造反派、保皇派设置的关卡。

奎无县城很小，所有人几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联司的人，路过关卡，一眼就能认出，因此没人阻拦，一律放行。

工厂每天都要开工生产，城市械斗发生后，只有联司的人，每天还在继续上班。

“我的乖乖，这是我家吗？”

家里只有一间屋子，旧报纸糊的顶棚，顶棚已经发黄。

“咦，不是地球？”

报纸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可家人的说话，唐灿却完全可以听懂。

唐灿继续注视房间，平整的红砖地面，摆放了二张床，一大一小。

一张小饭桌，摆放在大床前，几个小板凳，塞在桌下。

一张五斗橱，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些老旧皮箱，塞满了房间。

直筒型房间，绝对不到二十平米！

光着屁股，站立床上的唐灿，大眼睛转了一圈，就发现昏暗的光下，家徒四壁。

“我的家，太穷了。”

“糊糊好了。”

一股寒气袭来，推门进来的唐铭，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糊糊，快速关上房门，笑着大喊。

“爸爸，我要喝甜糊糊。”

唐芳跑出家门，拿碗去了。

“我也要喝甜糊糊。”

唐昕也掉头下床，拿碗去了。

父亲唐铭高兴的吆喝：“糖糊糊管够。”

退伍军人唐铭，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资，每月旱涝保收八十八元六角一分，简称八八六一。

白砂糖、红糖是时下的奢侈品，一块多一斤。

凭糖票购买。

很多人家，有糖票，也舍不得花钱购买砂糖。

所有人的工资，几乎都是三十八元九角二分，简称三八九二。

这点工资，要养活一大家人，谁还舍得吃死贵的白砂糖。

唐铭只要弄些没人要的糖票，家里就有源源不断的砂糖。

“嘘。。。”

“小兵吃点甜糊糊。”

周颖小勺挖了一点糊糊，吹了吹，就送入了唐灿的小嘴。

咕噜。。咕噜。。

肚子饿了，吃啥都香。

唐灿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能不能喝包谷糊糊？

新生婴儿的胃，可嫩了。

但是妈妈喂了糊糊，唐灿想都不想张嘴就吃。

“妈妈，弟弟的眼睛，好大哟。”

唐芳端着甜糊糊，边吃边说。

“弟弟的眼睛，确实太大了，老唐，你说这又是咋回事？”

来自苏北农村的周颖，从小没有上过学，一个字，都不会写，现在每天都在跟丈夫学习文化。

棉纺厂的领导，正在培养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的周颖，如果周颖有文化，识文断字，现在可能已经是车间主任了。

“唐家族谱中，位极人臣的开山老祖，就是儿子这么大的脑袋。小兵的大头，不稀奇，是返祖现象。”

唐铭中专毕业，有文化，有知识，原本一家人，生活在大都市里，奈何时运不济，被发配到了大西北。

到了大西北后，由于唐灿文化水平太高，工资太高，家庭出生不好，一直被排挤在权力层之外，这才在油材科，当了一名计划员，勉强算专业对口。

“我想起来了，唐家的大头老祖，名叫唐钧。”

唐家的族谱，周颖亲眼见过，一溜画像，足足有二十多位顶戴花翎。

“老周，你的记性真好。”

“大头？咋又是大头？”

望着开心的父母，想起了梦中的事情，唐灿不开心了。

“我家要出大人物了。”

又想起了胡医生要自己的大头儿子，周颖一脸灿烂的大喊。

“我不当大人物！”

唐灿喝着糊糊，在心里抵触大喊。

“发洪水了！一级警报，都出来。。”

晨曦初现的窗外，传来了邻居焦急的通知。

“快，穿衣服！”

唐铭一声大喊，急急忙忙的去外面拿雨衣、高腰胶桶。

整夜没睡，疲乏的一家人，又全部动了起来，准备逃难。

“南面全是墙壁，咋发洪水？”

正在穿衣服，不想出去的周颖，坐在床上，根本不相信洪水会淹到家里。

东西走向的东家属院，一共只有十一栋平房。

正南面，是机关招待所菜地，有二道泥土围墙，都可以抵挡洪水。

紧挨防洪渠的东面，是机关菜地，也是二道泥土围墙，围住了东家属院。

唐家居住的平房，在最东面的第二排，洪水要想淹到唐家，就必须先冲垮前面一排平房。

“发洪水了？”

大头唐灿太好奇了，特想出去亲眼看一看，洪水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