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声赞歌(2 / 2)

“当时在飞机上,我们两个人其实是隔着一个空位置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坐到了一起。”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估计是你恐飞,自己都没有在意的时候。”

“没有,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恐飞。其实也是那一个航班,在降落的前一秒,忽然被拉起来复飞。”

“为什么复飞?”

“跑道的尽头,有一架误入的飞机,如果按照正常降落的话,就不可避免地会撞在一起。”

“所以你当时就被吓到恐飞了?”

“当时其实感觉还好,事后听机长广播,越想越觉得后怕。飞机在天上盘旋,我的心里却没有了犹豫。人生苦短,你压根就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遇到直击灵魂的人向自己求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所以,你的前妻,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你,就和你求婚了?”

“对。”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很突兀吗?”

“我当时觉得,是死里逃生的事实,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像……也说得过去。那你们都直击灵魂了,为什么还要分开。”

“这其实也是我一直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廖思佳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那个时候,她家里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跑路出来的她,只希望下了飞机之后,能够维持原来的生活标准,不至于颠沛流离。”

聂广义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原本是个大小姐,不会煲汤,也不会烫衣服。”

“你们在一起几年?”

“七年。”

“你既然认为自己是被骗的,为什么又能在一起七年呢?”

“我自视比较高。当我想明白原因之后,还是觉得,只要我想,她就一定会深深的爱上我。我不想承认我是被骗了。更不愿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瞒姑娘说,我其实也期盼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有一说一,以聂先生的条件,确实还是挺容易让女孩心生欢喜的。”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她的心里,始终也有那么个疙瘩。我有时候也会安慰自己,她或许并不是不爱我,至少不是从来没有爱上过,只是没办法面对她自己过去。”

“所以,你真正放不下的,是不被爱的事实?”

“不是。我对我的另一半,其实是有要求的。廖思佳一直也有在努力,但是除了在飞机上的那一次,我们几乎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永远都对不上频率。她也会看和建筑有关的书,也会尝试着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化学反应。我或许还可以再拖下去,但她的青春,全都错付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吗?怎么又变成了她的错付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能把我骗了,一多半是我太过自负了。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这个说法很奇怪,除非你对她有感情的。”

“是。我不否认。她在飞机上,说要给我一个家。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彻彻底底地打动了我。其实,我每到一个地方,对我好的人也挺多的。有男的有女的。我不缺朋友,也不缺追求者。但朋友我只认宣适,在那么多追求我的人里面,也只被廖思佳在飞机上的那一番话打动过。”

“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一直强调的,廖思佳长得好看吧。”

“或许吧。或许我就是那么肤浅。也或许,承认肤浅,比承认自己不被爱要容易一些。”

“你和廖思佳是和平分手的?”

“对,她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可能也一样吧。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差不多是净身出户的。”

“是她要求的?”

“不,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呢?”

“我在我事业的巅峰期离开她,理应给她一些补偿,不能让她没有了我,就不能好好地生活。她和我在一起的初衷,就是想要好好生活。”

“你居然会这么理解?”

“我埋怨过,苦恼过。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她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吗?”

“她的天塌了,在她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她想要找一根救命稻草。我心甘情愿成为这根草的,最后又没有做好,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把责任,都推给她一个人。”

梦心之看着月色下的聂广义。

他这会儿还站在水里。

像是感觉不到溪水的凉意,也压根不记得自己还穿着皮鞋。

只知道,这个角度、这个高度,她和他,是平视的。

四目相对,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出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聂广义刚刚那番话的逻辑,其实是有问题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他又为什么要对欺骗负责?

从情感上,从道义上。

他都是占理的那一方。

这么简单的逻辑,只要智商正常,就肯定能想明白。

以聂广义比普罗大众高出一大截的智商,没道理会想不明告白。

或许,一个人再怎么天才,也不会是全才。

至少在感情的处理上,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已经足够成熟的男人,是那么地幼稚,又是那么地笨拙,说是智商归零也不为过。

可是,也恰恰是这份和智商完全不匹配的笨拙,让梦心之第一次体会到了,宣适和程诺口中的那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内心世界。

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能让人社死的片段。

这个把他拉黑了的男人,其实是会专门托人照顾她的。

还会因为这份并不怎么明显,甚至完全没怎么帮上忙的照顾】,专门给玛蒂娜写推荐信,让没有学历的玛蒂娜,能找到心仪且合适的工作。

拉黑她的那一年。

他没有和她有过任何联系。

却会一点点地改造极光之意。

让她梦到的极光之意,和他设计的极光之意,一点点地靠近。

从外观到内核,都变成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

这些改变,都很缓慢。

像清晨的露珠,站在草的尖角,栖息在叶的边缘。

默默地在大自然的舞台上,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静悄悄地在阳光下谢幕,却又在大地上,奏响大自然的无声赞歌。

那么动听,又那么悄无声息。

有一种人,带着秋风扫落叶的生人勿近,却又如露珠那般,润物细无声。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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