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也没再见朱高煦回来,倒是阿平比往常要提早回来,不过面色好似有异常。他一见我眼露疑惑就走过来拉了我的手说话:“刚刚燕王叔也不知为什么对堂弟大发雷霆,还当众打了他一巴掌,在场诸人都不敢开口有半句劝。我还是初次见燕王叔如此动怒,当真是有三分震慑。”
听见他说朱棣发怒打了朱高煦时我就心有所沉了,强烈的直觉可能是朱高煦将我的事说漏了嘴也或者本就向他父亲禀报了,所以才令朱棣当众失态。
若朱棣知道我在这里,他会如何做?首先他不是朱高煦,当不至于鲁莽而为;其次在他来之前定然会对兰苑有所调查,不过应当不能确定我出现在此处的身份。
“媳妇,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心不在焉的?”阿平的询问打断了我的冥思,回过神来朝他摇了摇头道:“我在想你那燕王叔倒也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
“是啊,吓得我那二堂弟脸色煞白不敢说一句话。”
我在心中为朱高煦感到担忧,恐怕之前就因为放我离开而受他父亲责难过了吧,而今却又要再经历一次。“后来怎样了?有和好吗?”
阿平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媳妇,你当是小孩过家家酒呢,燕王叔如此动怒定然是我那二堂弟犯了什么错所致,听说燕王叔治军很严厉,而二堂弟又常年跟在军中,恐怕回去还得吃顿军棍才会罢休吧。”
“军棍?你二堂弟能承受?”
“不能受也得受啊。我听阿炽说啊之前他弟弟就惹燕王叔大怒过一回,被狠狠抽掉了一层皮,还扔到猛兽场里训练,若他不能捕到最凶猛的那头老虎,那便只有被猛兽吃了。”
我的双拳已经控制不住紧握住,口中沉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啊?”
“阿炽没具体说是什么时候,应该是有一阵子了。对了,阿炽就是我燕王叔的长世子,他和我年龄相仿也比较谈得来,就是略微有些书呆子气。”
我只得顺着他的话接道:“还说别人书呆子,你自个不也老喜爱捧着一堆书在看?”
“我和他可是大有不同,我看书是吸取其中的精华,还去其糟泊,为今后执政奠定基础。可你看我身上有一丝书呆子气?我们虽都是从文,但毕竟将来建树的领地不同。”
听着阿平侃侃而谈不免怔忡,他在这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将来他口中的这个书呆子会成为明朝的第四代皇帝,他们两人殊途同归,终究还是走的同一条道。而朱高煦空有武力与军事本领,但因传长的传统而最终还是由他大哥继承大统。
我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牵挂越来越多了,除了关心阿平的将来,操心与他有关的历史人物,就连朱高煦也不免心生忧虑了。
之前在梦中我只仔细察看关于阿平的历史,即使有去看朱棣那段,但也并没留心他儿子们的一些事。如今我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朱高煦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应当他们兄弟和睦不会有什么争系吧,将来朱高炽当了皇帝,他可能就成为了一个大将军吧。
朱棣的到来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竟然是和阿平一同回来的。当时正值晚膳时分,我还在屋内裁剪孩子的小衣服,听见绿荷咚咚咚地跑进来说阿平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让我快出去见见。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想着有外人来便换了一套紫色的外衣,等我走出门时的一霎,两道目光同时射来。阿平的视线自是最熟悉的,可另外那道却令我心神一震。
一别半年多,再见不说物是人非,但也多了几分惘然。
朱棣不再如记忆中的落拓,也不再是那贼首,而是,北平燕王。他刚好今日也着了一身镶金边的紫袍,一抬手一投足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与以往不一样了。
曾经我离他很近,即便是被他劫掳往北平,那一路上我和他说话间也无甚顾忌,可是现在,再无可能回到当初了。
阿平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介绍道:“阿兰,这位就是我跟你经常提起的燕王叔,今晚我邀约王叔一同过来尝尝咱们菜园里新鲜的蔬菜,还有你酿的桂花酒。”
我朝着那处微微福身,“燕王爷。”
阿平噗哧而笑,“媳妇,你糊涂了吧,应该唤燕王叔才是。”
我僵住了,之前“皇祖父”、“母妃”一类的称呼还能接受,可是唤朱棣为王叔……这一声我叫不出口来。幸而朱棣开了口:“平儿无碍,本王过来是叨烦你们,就不用那些虚礼了。”阿平闻言道:“王叔快别这么说,你在这先坐一坐,我去把桂花酿挖出来。”
阿平出去后屋内就沉静了下来,我站在原处没有动,朱棣坐在椅子上也没开口,真的就像是陌生人一般。也就是像罢了,最终朱棣还是缓缓的一字一句说:“你原来在这里。”
我沉吟了下答:“嗯,我在这里。”
“你是早知平儿身份所以才不愿跟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