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可怕的想法虽然在脑海深处现形,但我身临其境,不愿意也不敢去细想。我竭力寻找树干上被野兽拍打的爪印,然而,我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确,大型食肉动物或许也能通过将全身的重量作为武器压倒树木,但这么多的树……我来回绕了几圈,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这些树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就是在靠近一人的高度左右,被折断了一大半。看来力量是从这里发出的,我想除非是一辆大吉普故意来回高速撞击,否则大象也造不成这样的效果。而这里树木较为密集,车辆也难以有施展的空间,更何况我们在这茫茫无助的陌生自然中,任何来自人类文明的声响都会让我们热泪盈眶,而我们根本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
我突然又想起了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和欧阳锋的蛤蟆功,这些武侠里面煞有介事描写出的强大力量能够轻松地击断碗口粗大的树木,这莫非也不是作者凭空的虚构?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甚至空难的阴影都难以抵御面对这种未知的、毁灭力这样抢劲的怪物时所带来的心理折磨。我不打算告诉那几个女同事发生了什么,她们即便相信了,也无非徒然增加负担而已,于事无补。反正那不知名的东西大概只是伐木发泄一下郁闷,不打算伤害我们,否则我也不可能继续呼吸。我便折回去请求大家一起来搬运。
回到原处,发现她们都一个个目光呆滞,基本上没有移动过,眼角都有些发红,难道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集体痛哭过?也有可能。
韭菜见我这么快回来,狐疑并带有指责地质问道:“怎么?这么快就伐好了?”
我吭哧吭哧地说:“其实……也不是我伐的,那林子里面本来就有些断树……”
韭菜皱了皱眉,再次强调说:“可别糊弄我,一个男人必须负起责任来!”她还当自己在单位布置任务呢,不过她说的也没错,我是她们唯一的希望,这使得她们对我抱有的期望值过高。
大家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到树林里,这时我骤然又有些后悔:那个怪物会不会是想做个窝,而伐木之后临时发现有猎物,就去追捕当晚饭了?万一我们再回去,和它打了个照面呢?一男四女,两把还不如原始人武器的木头刺刀枪,什么用也不顶。这当儿也只能祈祷我的想法错误,或者那怪物已经吃饱,暂时不愿意再动弹了。可从长远来看,我们和它定然有宿命的邂逅——在这四面环绕弱水的弹丸之地。
那东西再没有出现,但它发出的声音却并非幻听,因为我们看到了货真价实的效果:那一地的树木尸体仍然存在。大家也都没有困惑,她们大概以为大风将树木刮倒很正常?这些理论高手却都没有注意到被砍倒的树木全是在一处生长的,风可没有这样偏心。
韭菜是个泼辣的领导,虽然不怎么干活,但以身作则,也出了不少力。辣椒品貌出众,又自视甚高,加上受了伤,这几趟她也就是帮忙搭把手。豆腐虽然也是娇生惯养,却心地善良,愿意帮忙,只不过看到树木上密密麻麻的虫子,恶心得不敢靠近。也就是说,基本上这活儿都是我、面条和韭菜干。无非是韭菜和面条两人扛一根,而我力气不比她俩大多少,却苦于没人帮助,只能拖着走。
等干完后,太阳也差不多要落山了。我们在返回的路上听到了泉水的声音,都非常振奋,咬住干枯的嘴唇浮想联翩。原来那是一圈大约七八十平方的小湖,距离我们安营扎寨的地方还不远。虽然古人逐水而居,可这里也同样充满危险,万一有猛兽来解渴,我们也无法抗拒。所以我们在这里做了标记,并且用飞机残骸中的一些容器尽可能地多盛了一些水。对于女孩子来讲,只要淡水超过了生存需要的量,她们就想要洗澡,而不去考虑她们这样会污染水源,天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淡水湖。只不过是犹豫这么一小会儿,韭菜一脸严肃地让我滚蛋,别探头探脑的,有工夫去给她们收拾住处。我冷漠地依照她的指示离开,远远地听到“他根本没胆量偷看”之类的讪笑。
就算是鲁班,在天彻底黑之前,没有趁手工具的前提下造出房子也是不可能。我只能先用杂草搓好的粗绳固定住三根比较粗大的树木,将它顶住原本我们找到的那个飞机残骸,做成一个建议的铁木帐篷,只要不下雪,或者大暴雨,这样的房子足够遮蔽普通风雨。
她们刚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们似乎挺得意,也都没怎么厉声斥责我好色。的确,她们多么美啊!起码外表是这样,经过洗浴,她们娇艳的面貌、飘逸的头发和白嫩的肌肤再度显现出青春的美妙光泽,我感到心跳得非常厉害,甚至向后退了几步……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女朋友呢?她不需要有多美丽,只要她能欣赏我就足够了。辣椒冲我难得笑笑:“快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我沉浸在杂念之中,半晌才愕然问:“那……那我睡哪里?”
辣椒恢复了冷峻的态度:“你什么意思?男女能睡在一起吗?”
“你们都别说他了,他很老实……”豆腐怯生生地说,“向哥,我看你还是再找个地方吧,反正现在也没下雨刮风。明早我们也帮你造个简易房子……”
面条慵懒地说:“要造,你自个儿帮他造,你再帮他造个孩子也没人管,我反正不去。”她的私生活比较放浪,所以也常口不择言,实际上她们之间都有些许矛盾,毕竟谁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但她们在对待我的问题上态度却惊人地一致,也许我真的如此让人讨厌?
韭菜见时机成熟,发话道:“都别咋呼了!小向,你帮我们盖房子,我们也都挺谢谢你的。但你得懂得基本做人的道理!我相信你没那个胆量……也没有坏心眼对我们意图不轨,不过就算这样,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和我们睡在一起啊。你再找个住处吧,要是夜里我们没有叫你而你来了,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我向远处走了能有三四百米,把余下的干草厚厚地捆在一起,铺在地上,躺下就睡。也许是白天活动量太大了,我睡得很沉。直到夜里一阵冷风带起了尿意,就索性起来撒尿。谁知道刚起来就觉得肩膀腰腿都疼得厉害,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半闭着眼睛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可走了半天也没找到厕所,这时候我才想起,这不是在家里,是在荒岛!这个残酷的现实原来无时无刻不在通过强行扭转生活习惯的方式打击我,我顿时感到相当沮丧,甚至超过了黑夜本身带来的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