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爆发出耳膜难以承受的烈响,左昆仑的左耳喷泉般射出大量的血液,直挺挺地滚落在地,他暂时还有知觉,便向一旁瞧去,刘言跌落在他身旁不远处,也是一动不动。这时,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缓步走上楼层,眯着一条线似的小眼缝,阴森森地说:“左昆仑,你没事儿吧?”说罢他双手运起力,空中飘洒的几百张着了火的A3和A4纸张的碎片居然像被吸尘器吸走一样,呈圆球状在自己的手掌中急速旋转。
随后呼喇一声,那团火焰纸球携带着惊人的太极力道柔和地抛到刘言的身上,随即凶猛地燃烧起来,而刘言似乎真的失去了生命,任凭火焰在他的躯体上肆虐。
左昆仑连叹息的力气也失去了,否则他会这么做,尽管交手不到三分钟,可却成为了他毕生敬重的对手。胖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他眼前,冷笑着问:“值得么?厉颂凰是你的好朋友,你要为好朋友报仇也无可厚非,可何必赔上一条命?你自以为对会长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是吧?你自己从来不觉得你非常惹人厌?我可以告诉你,将来会长问起,我会说,杀害厉颂凰的凶手……哦,对了,还有杀害你的凶手,是我叶惊澜收拾了!”他俩向来不合,叶惊澜对左昆仑即将死亡毫无扼腕痛惜之情。
左昆仑在想象中吐了他一口唾沫,然后轻蔑地笑了。可他知道,他的瞳仁在渐渐失去生命的颜色。他的眼睛里像播放电影一样不断地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荒诞片段,他看到了全统鼻祖宁娶风,尽管他从未亲眼见过宁娶风本人,但解禁者的记忆会代代相传,如同照片一样珍贵地保存着真实的历史瞬间。他还看到了修气一脉最早的始祖,从遥远的东方乘舟来到这片大陆,背后则是逐渐沉没的亚特兰蒂斯;看到了西半球的中心希腊,钢谷的瞎子正用他绝对冷酷的红外线电子眼审视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屏幕,喋喋怪笑着策划着他的阴谋;看到了在岩浆喷涌的万丈深渊里,长着黑色羽翼的第一神仆,正率领着那群邪恶的黑夜怪物们在蠢蠢欲动,打算冲破束缚,到光明泽被的地面世界上来兴风作浪;看到了遥远的宇宙间,那些由外星神仆正常进化出的超级文明们建立的强盛的星际帝国,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地球,垂涎欲滴;在更加遥远的空间和时间之外,那些纵横于三清六界之上,超凡脱俗的造物主们,150亿年前宇宙大爆炸至今智商、体力和科学都堪称最为强大的生命,肉体对你们而言之不过是种存在的形式,灵魂永生的你们真的灭亡了吗?……
他就这样想着,死去了。
叶惊澜依旧幸灾乐祸地问:“在会长面前显摆忠勇的那威风劲儿上哪儿啦?还有气儿吗?用不用我送送你?”很快他发现这样说话很无趣,这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他的灵魂,也许会被美洲通灵一脉的“众神之戒”解禁者收走吧……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同时,骤然间发觉不妙,他没有时间暗自再埋怨自己也是个蠢蛋,继安洪波、厉颂凰和左昆仑之后,居然还是大意!但他的实力在四大护法中仅次于第一护法时行宙,加上他本身最擅长的柔术也是最适合化解突然袭击的。也不回头,当即身体灵迅屈让,倒卷肱,高探马,穿地龙,将从身后剧烈冲击而来的力量化解了大半,可这股力量太大,自己又是在极为不利的情势下陡然消解的,自然而然也被击中,右大腿连衣服带皮肉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如同被激光扫中,而一向能将千钧力道化为无形的双手也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他当然大为震惊,因为对手居然连败两人,垂死边缘,还能又产生这样的强力,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刘言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叶惊澜,没想到他连续偷袭安洪波、厉颂凰两人都能得手,料来叶惊澜再厉害,最多不过和左昆仑伯仲之间,力量甚至还不如,可竟这样好整以暇地划开,两人都把对方想高了,不知道对方已经竭尽毕生之能事,妄图毕其功于一役。
要是换作别人,这一次偷袭足以要了半条命,饶是叶惊澜武功精湛,双手也不住发抖,血流不止。他曾经找到了安洪波的尸体,厉颂凰亲自负责解剖,结论是杀人者偷袭经验丰富,而且对安洪波比较熟悉,一下杀手就直奔他的空门,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杀人者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与安洪波距离近得难以置信的时候用同归于尽的无赖打法和安洪波一起死掉。于是杀手是谁,虽然还要追究,但杀手也中了安洪波不太成熟的烈火掌而死,这也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谁料今天厉颂凰的气息突然减弱,随后就是同归于尽才能释放的强大气场,说明还是那个熟悉的凶手,他并没有死,而是用同样的方法干掉了厉颂凰。这点本来也可以解释为,上一次同归于尽侥幸没死,这次继续拼死和厉颂凰一比一对掉。而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厉颂凰死了,他却没事。这说明什么?这小子有什么压轴杀手锏,每到最关键的时候使用,居然能反败为胜,可见他也不是什么抱着必死决心的人,而是和自己一样,城府极深,心思狡狯的家伙。就在左近的左昆仑马上赶到,与其展开激战。这时候只要对手不是安洪禹级别的五门第一高手,任何解禁者在抵死血战一场后绝无再战可能,况且左昆仑力大无穷又以逸待劳,要是还输,那天下绝无是理。随后叶惊澜也赶到,但他不急于出手,一是不如左昆仑受宠,对其颇有微词,二是不知对手深浅,不能冒然加入战场。但看了一阵,觉得这小子整体来说是要弱于左昆仑的,就算偷袭,能干掉厉颂凰,又和左昆仑单对单打了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果然到了最后,那小子又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貌似拼着自己死掉,也要拉着左昆仑当垫背。左昆仑不是真的没智商一根筋,而是脾气倔犟,不屑于去做甚至思考一些不光明正大的损招,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被对方在搏斗中发现命门,然后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击中。自己可以出场了,但还是不放心,便用柔术黏起火焰灼烧那小子的死尸,他一动不动,这回总算是真的死了吧?自己却还是着了道儿!他仔细凝视刘言,发现他除了衣服破损,血迹飞快地干涸,消失,身上的创伤竟然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高速修复着,创口逐渐愈合,继而化为疤痕,而后竟然还不停息,直到恢复正常的肤色为止。
叶惊澜陡然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骇然,这……这是个什么怪物?即便是解禁者,也终究是人类,而这小子不是人类吧?解禁者超强的抗打击能力,可并不等同于完美的修复如初,即使完美如宁娶风,也从没留下过什么典籍,说解禁者可以转瞬间修复肉体创伤的。虽然这样想着,可他依旧抱元守一,脚底踏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方位,一丝不苟,随之以太极拳起式,松肩沉肘,掩手肱捶,搂膝拗步,劲风飒飒。强刚极柔,遒劲崩补,势偏骨正,独、寒、冷、脆四要诀皆做得圆满非常,无半分拘囿,愈发宏大洒然了。
刘言和他动手,也不由得暗暗惊叹,这人要不是心术不正,完全是一派宗师的水准。他也风格一变,浑然不绝地靠、而、捋、挤、按、采、十字摆莲,六封四闭,虽然没有叶惊澜几百年浸淫得那样自然精湛,却也学得似模似样,两人均是翩翩若蝶,丰格端凝,一沾即走,却比刚才的硬力酣斗凶险得多。
叶惊澜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落,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小子能准确地看出对手的弱点,喜欢偷袭,爱同归于尽却又能迅速恢复,自己都知道,可这小子还能迅速学到对手的招数,他要么挥出安洪波的烈火掌,要么虚劈一下厉颂凰的气功刀,而且都不是徒具其形,要不是不具备左昆仑的神力,也许还能模仿一下左昆仑得意的兽拳招数,面对这个大杂烩,自己真的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