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被太学生围住,怒火攻心,加上羞愤惶恐,居然从马车上摔下来,伤到了脑子……这帮太学生一哄而散,没人敢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家仆人才仗着胆子出来,把王洪抬了回去。
结果到了后半夜,人就没了。
国子监祭酒位列小九卿之一,在朝堂上也算是个人物了。
他这一死,属实如朱高炽所讲,比他活了大半辈子的动静都大!
眼下唯一笑得出来的人,就是户部尚书夏原吉。
他万分庆幸,自己算是跑出来了。
离开了是非圈子,不用担惊受怕,终于可以安心看戏了。老夏特别嘱咐手下人,一定要及时给他送邸报,一点不许马虎。
夏原吉很想瞧瞧,蹇义这帮人如何脱身!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好玩的。
“蹇天官,王洪这一死,简直跟天塌了一般。”朱高炽悲声凄惨,冲着在场重臣诉苦。
如今尚在应天的,有资格坐在武英殿议事的,首推吏部天官蹇义、其次就是通政使解缙,此外还有工部尚书雒佥,左都御史吕震,兵部尚书刘儁,翰林学士杨士奇等人。
这几位全都面面相觑,苦着一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朱高炽苦兮兮的,“我受父皇旨意,监国留守,结果应天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重臣,死得稀里糊涂,如何跟父皇交代?我只有立刻上书,请求父皇降罪,不管有什么结果,我都一肩抗起,绝不连累大家……你们都是大明的栋梁之材,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到你们。”
面对义薄云天的太子殿下,在场众人都哭了,殿下真是个好人,但是此事绝对不能这么干。
你要是这么干,我们大家伙都完了!
蹇义思量道:“殿下,王洪连日奔波,操劳过度,暴病而死,也算不得意外。”
蹇义发话,众人纷纷点头,暗暗称赞,天官高见!
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朱高炽那样,上报王洪的死因……道理很简单,一位朝廷重臣,稀里糊涂死了,捅到天子那里,就必须彻查。
而一旦查下来,会牵连出什么事情,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有洪武朝的四大案作为前车之鉴,就算打个折扣,一下子杀百八十人,也是情理之中,丝毫不要意外,绝对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所以王洪的死因必须是暴病而死,不能有其他别的说法。
解缙也道:“殿下,臣也听说过,王祭酒早年就有疾病,如今他不辞劳苦,忧心国事。突然仙逝,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臣斗胆建议,要追赠王洪为礼部尚书,恩荫家人,在他的老家建立祠堂祭祀。”
朱高炽沉吟一下,随即道:“死者为大,恩赏王家,无有不可。只是我尚存疑惑,京城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皇那边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王洪向太学生承诺,不派人北上。这事情几百太学生都听到,断然做不了假。”
寥寥几句话,又把人拉回了现实。
朱棣管应天要人,太学生闹事,国子监祭酒突然暴毙……怎么办吧?
伱说这里面没有鬼,傻子才信?
莫非是太子殿下不愿意遵旨,搞出了的这么一出?
又或者是朝臣欺负天子没在京城,鼓动太学生闹事?
那个王洪到底是听了谁的唆使,去见太学生的?
又是因为什么,突然丧命?
……
这一连串的破烂事,根本经不起追究。
一旦朱棣降旨追查,武英殿的诸公,谁掉脑袋都不好说。
所以蹇义和解缙都主张不要在王洪之死上面做文章。
咱们把握不住,别自己找死。
可问题是王洪没事,谁要替京城的乱子负责?
还有,陛下要人,又该怎么办?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了最后,吕震开口了。
毕竟作为朱高炽的心腹,他不能眼瞧着太子殿下为难。
而且这事也不复杂,就是需要点破窗户纸。
“殿下,还有诸公,太学生拒绝北上在先,辜负天子,又围攻师长,激怒王大人,致使他忧愤而死。此事无论如何,都要国子监生负责。”
蹇义略沉吟,就说道:“吕尚书所言极是,只是要让谁来负责,又要谁来彻查?查出来的结果,如何能够服众……这些事你可都想过?”
吕震低着头,沉吟良久,缓缓道:“蹇天官,还要查吗?”
要查吗?
国子监里面,有大批的荫监,比如蹇义的儿子就在其中,其他人也不例外。另外那些考入国子监的,也是一方翘楚,他们的家族多半也是地方大户,和士林名流,沾亲带故。
一旦彻查,究竟要查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结束?
前面徐景昌弄得尼山鸿儒会,已经让读书人风声鹤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