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瞪大眼睛,以为自己是做梦。
她眼神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儿媳,只恨自己方才闭了眼,没看清楚儿媳是怎么动的手。
此刻天色已晚,屋中的烛火透出昏黄的光,只隐约能看到院子里纤细的女子手拿一根棒子,此刻正在手里敲啊敲。
楚云梨语带笑意,饶有兴致地问:“你方才在担心我?”
李氏看着面前女子越走越近,看清楚女子脸上的笑容,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张刚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儿媳她真的把一个大男人给撂倒了。
哪怕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这般利落。不过,儿媳没有被其他男人染指,这是件好事。
毕竟,胡家也没有银子另买媳妇,如今男人受了重伤,就算能活下来也成了废人,儿子不得用,儿媳哪怕被人欺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她呜呜呜着,让儿媳给自己松绑。
楚云梨在她面前站定,没有立刻去松,道:“其实,你实在太多虑了。”
李氏没注意听这些话,她此刻满心都是庆幸,只想着赶紧松了去看看儿子。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人都没出来,应该是被吓着了,她得赶紧去安抚一下。
楚云梨到底还是弯腰帮她把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现在怎么办?”
李氏手被解开,三两下扯掉身上束缚自己的衣衫,奔过去冲着地上的张刚子拳打脚踢,打得累了,又啐了几口,这才解气。
然后,她去了儿子的屋中。
宝子没有被吓着,刚才只是睡着了。李氏出门来,她又将张刚子揍了一顿,同是村里人,张家下手狠辣,胡家日后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她不敢将人往死里得罪,只能打一顿解气了事。
然后,她叫来了邻居,又找来了张家人,将张刚子刚才的所作所为说了。
这件事情呢,是张刚子的不对。但这事李氏撩拨在先,说到底,李氏被人打上门来,纯粹是活该。
张家将人弄了回去,李氏这才得空安抚楚云梨:“你别怕。”
“我不怕。”楚云梨随口道。
李氏又去看了男人,见他开始发高热,顿时又急了,急忙找来了李大夫,接下来一个晚上,她都没敢合眼。
天亮后,胡父身上还越来越热,李氏心里害怕,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心里一难受,就想找地方发脾气,厉声让楚云梨做饭打扫熬药。
楚云梨不想干活,但要吃饭,还是去了厨房,做好了饭菜,她自己吃了。
李氏等了半天,光听到厨房有动静,不见有饭菜端出来,连药也没看见,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大声呵斥道:“人呢?死到哪去了?”
没有人回答,李氏奔出房门,看到了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媳。
初冬的天很冷,也就中午的时候有点太阳,此刻儿媳正躺在一把摇椅上,闲适地眯着眼。李氏看清楚这番情形的一瞬间,简直气坏了。
“杨花椒,你不想活了是吧?”
“想。”楚云梨侧头看她:“我得养身子,往后别使唤我。”
李氏愕然。
她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你怎么敢?”
怎么敢说这种话?
楚云梨重新闭上了眼:“你有手有脚的,我没来之前,你们家是怎么过的,往后还怎么过,别指望我。”
李氏气坏了,好多天没再动手打人,她都有点不习惯。不过,她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现在儿媳刚刚小产,得赶紧让这肚子大起来,真把人打伤了,还得留时间养伤。
她眯起眼:“回去睡,躺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
她偃旗息鼓,没打算继续计较,楚云梨便也见好就收,晒了半天,再往后日头有点大,干脆听话地起身进屋。
李氏转身去了儿子的屋子,如是吩咐一番。
没多久,宝子就过来推楚云梨的房门。
房门被栓着,李氏看在眼里,气得冷笑:“踹开。”
宝子最听母亲的话,闻言想也不想抬脚就踹,他脑子不够,但力气挺大,这一下直接将门板踹飞。
这么大的动静,楚云梨睡不成了,翻身坐起,看着门口的母子俩。李氏推了一把儿子,随口道:“花椒,找你来是给我家生孩子的,既然不想干活,那就早点揣上孩子。”
宝子笑呵呵进门。
李氏则往后退。
楚云梨看着面前的宝子,忍不住皱了皱眉。相处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宝子是真傻,什么都不懂,所做的一切都是听母亲的吩咐。说实话,他做的够恶够残忍,可又都不是他的本意。
可杨花椒恨他入骨,不能因为他不懂事,就能抹掉他做的一切。楚云梨一本正经:“我劝你将这傻子叫走。”
李氏只差一步就要退出屋檐,听到儿媳口中这样称呼儿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儿子是傻,外人怎么说她都认了,但轮不到杨花椒来鄙视,她冷笑道:“杨花椒,你再说一句。”
楚云梨捡起枕头朝宝子扔去,紧接着扯过边上的椅子,朝着他身上狠狠砸下。
宝子吃痛,哭着跑走。
李氏没想到面前女子会突然动手,眼看儿子只是跑回了自己屋中,她没有追出去,心头的怒火却越来越甚,左右看了看,捡起扫帚恶狠狠扑了过来。
扫帚飞来,楚云梨抬手抓过了扫帚,起身打了回去。
李氏挨了打,疼痛传来,她满心惊诧,反应过来后,气得她脑子发懵,来不及多想,顺手扯了屋檐下的锄头,奔进屋朝着面前女子的头狠狠砸下。
楚云梨用扫帚挡住,然后抢过锄头,更狠的打了回去。这一下砸到了李氏的背,她惨叫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见状,楚云梨将锄头丢开,弯腰问:“痛不痛?”
李氏:“……”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不痛,她早就爬起来了。
她看着面前女子,眼神惊疑不定:“花椒?”
这还是那个经常挨打逆来顺受的儿媳吗?
“娘,你可别怪我下手狠。方才你那一下要是打实了,我哪还有命在?”楚云梨偏着头:“我只打了你的背,没要你的命,已经手下留情了。”
李氏就跟听天书似的,喃喃问:“你怎么敢?”问出这话,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买来的儿媳打了一顿,当即就想喊人来帮忙,可刚张口,只觉眼前一花,随机脖颈一痛,站着的女子脸已经凑到了眼前,她的脖子被狠狠掐住,掐得她喘不过气。
楚云梨兴致勃勃问:“你想喊人来教训我?”
李氏张了张口,连喘气都难,她压根说不出话来。
楚云梨继续道:“等人来了,我肯定逃不脱,你说我会不会给你出声的机会?”
李氏只觉得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跟铁钳似的,无论她怎么挣扎都甩不开。这一瞬,她忽然又想起来了儿媳昨夜将张刚子打倒的情形。
当时她还以为是张刚子毫无防备之下才吃了亏,现在看来,儿媳这身手很利落嘛。
“我第一次偷跑,你险些打断我的腿。后来你把我吊在房梁上,那次开始差点打死我。”楚云梨用闲着的那只手摸着下巴:“你说,我该怎么报复呢?”
李氏想到儿媳挨打后的惨状,活生生打了个寒颤,她被掐得眼泪直流,艰难地道:“有话……好好说……”
“现在知道好好说了?”楚云梨冷笑:“当时我求饶,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后来直接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开口。”她看了看幽静的院子:“你要是死在这里,外人大概会以为是张刚子来找你报仇。就算他不承认……谁杀了人会承认?”
也就是说,只要李氏一死,无论张刚子怎么解释,这人都是他杀的。
李氏满脸惊骇,外人口中是谁杀了她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想活着。楚云梨一抬手,狠狠敲在她是后脖颈上,李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氏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刚有知觉,就察觉到手臂疼痛无比,全身各处都又酸又痛,脚没沾地,她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被吊着的。
张口想喊人,发觉嘴被堵住,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到现在还不相信儿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山下买来的姑娘,到了这里后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自家也忒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