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缺少了最基本的信任,根本就不可能真正亲密。
张明礼面色几度变幻。两人当初是未婚夫妻时,感情越来越深,都对未来生出了几分期待。刚成亲那会儿,一人也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情浓之际,他有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纳妾。
细较起来,确实是他对不住她。
“双鱼,美玉是我表妹,我又没想纳她,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楚云梨颔首:“夫妻一场,咱们也算好过一段,可以好聚好散么?”
此刻她面色已经变成了惨白,身下的鲜血越积越多。众人又不是瞎子,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张明礼面色复杂,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张老爷却没那么多的顾虑:“你在外头偷人,还想要全身而退,简直是白日做梦。只有休书一封,你爱要不要!”
他侧头吩咐儿子:“傻愣着做甚,赶紧去写。”
张明礼有些迟疑,脚下却还是一步步往屋内走去。
楚云梨腹中绞痛,痛得她忍不住抓紧了衣衫。
赵父弄不明白女儿到底有没有偷人,不过,看到女儿这般痛苦,到底是慈父之心占了上风,他两步上前,想要扶又不好伸手。一回头瞪着张老爷:“哪怕我女儿已经不是你张家妇,你就不怕弄出人命吗?赶紧去找个大夫过来诊脉,该喝药就喝药。这孩子别说你不想生,我也不想生,一定不让他活就是了。”
张老爷看了一眼管事。
管事飞快离去。
不过,这一去就像是被事情绊住了似的,好半天都没看见人回来,自然也没有大夫的踪迹。
大夫还没有来,张明礼已经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从屋中出来,直接拍在了楚云梨面前:“收好!”
楚云梨垂眸,看着上面列出的罪名,没有说她水性杨花,但却说她不孝顺长辈,不大度,不容人,还说她不够乖顺。
她面色如常:“张明礼,不用给我留脸面,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认,因为我不是这样的人。竟然是因为我偷人而休了我,完全可以实话实说嘛。我不怕丢脸的。”
闻言,所有人都满脸诧异。包括赵父也一样,他悄悄扯了扯女儿的袖子。
楚云梨侧头看他:“爹,我没有做错,什么样的罪名我都不认。这水性杨花也是他们硬按在我头上的,想要休我,总要给一个真正的理由。”
“好。既然你不想要脸,我也不给你留着了。”张明礼粗暴的扯过那篇纸,揉成一团扔掉,大踏步进了屋,这一回速度比方才快许多,不过几息,他重新出来,用以比方才更狠的力道拍了一张纸在楚云梨面前。
楚云梨笑了笑:“爹,拿好,我们这就走。”
赵父面色复杂:“双鱼,你可要想好,这一出去……”再想回来就不太容易了。
他抹了一把脸:“你爹我是读书人,养出了一个因为偷人而被休的女儿,这事好说不好听。那……你得理解我,回家之后,我给你另找一个院子住。”
楚云梨颔首:“我明白。”
赵父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名声。
他见女儿这样乖巧,心里倒有些不好受:“那……我去找架马车……”
“我让人送你们。”张老爷立刻接话:“咱们两家能够结亲,也是一场缘分。希望你们出去之后不要乱说。”
楚云梨冷笑一声:“张明礼妻妾同时有孕,又同时离开了,想要不被人议论,我看你们才是白日做梦。”
这是事实,张家父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事情发生得太急,他们得知真相之后只顾着发怒了,还没来得及想以后。此刻听了这话,张老爷满腔的憋屈,张明礼脸色已然铁青。
楚云梨强撑着往门口走,多福急忙上前来扶。她身为下人,这种时候不好参言,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赵父急忙追了上去。
父女俩走到门口,张老爷突然道:“你出去也没有地方住,不如先留在这里?”
楚云梨脚下顿住。
赵父靠近的女儿,低声道:“双鱼,你的意思呢?”他怕女儿不明白,补充道:“住在外头,只有你一个人我有些不太放心。可住在这里……万一他们欺负你,我也鞭长莫及,留不留下,看你自己。”
楚云梨回头看向张家父子,似笑非笑:“我若是不走,被你们误会我又想留下来纠缠怎么办?”
“不会!”张明礼强调:“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去你的院子。”
张老爷再接再厉:“你先住嘛,事情发生得太急,你应该还没空跟外头的人商量往后的事。等你想好了何时成亲,那时候再搬出去不迟。”
楚云梨无所谓留不留,赵双鱼愿望之一就是和张家彻底撇清关系,但她死得不明不白……楚云梨是一定要走的,但在此之前,得查清楚凶手是谁。
“那么,我留在这里是客人,算起来是帮了张明礼维护名声。往后你们张家的人不可以随意闯我的院子,也不可以对我大呼小叫颐指气使。”
张明礼脸色难看:“你别得寸进尺!”
楚云梨嗤笑一声:“那我走?”
张明礼:“……”还是不能真的将人撵走。
周美玉都有了四个多月身孕,好多人都听说章家即将添丁,她在说明了真相之后,当日就搬离了张家。若这时候休妻的消息传出,再加上赵双鱼腹中孩子已经没了,外头定会传言纷纷。
真的不能小瞧了外头的那些长舌妇,这一点点的消息,她们东拼西凑,就能把真想猜得七七八八。
张明礼知道自己很丢脸,但他还是希望笑话自己的人少一点,那些不堪的事情传出去得迟一点。
张老爷见儿子不好意思开口挽留,道:“我答应你。”
赵父离开时,看到倚靠在多福身上面色惨白的女儿,心里很不放心,走了老远又奔回来:“双鱼,咱们走吧!大不了跟我住家里,外头人问,就说你落了胎回娘家养身子。”
“不用了。”楚云梨很能明白这世上某些人的执着,就比如赵父对科举之路的雄心壮志,如非必要,他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影响了自己的。
“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父跑回来时有些冲动,这些话说出口,他隐隐就有些后悔,也怕女儿真的答应。见她拒绝,他是松了口气的。
送走了赵父,楚云梨回过头:“那么,现在我住哪?”
再住在和张明礼成亲的院子里,自然是不合适的。
“住偏院。”张老爷认真道:“住多久都可以。只是……如此一来,你想要见外人,怕是不大方便。”
“除了我爹娘,我也没有外人可见。”楚云梨转身:“那么,我先回去……”
她一头栽倒。
倒不是她真的受不住这番疼痛而晕厥,而是有些时候就得脆弱一些。没必要强撑着让自己受罪。
多福惊呼出声,张老爷反应过来后,也立刻吩咐两个婆子上前帮忙。楚云梨放心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是黄昏。多福趴在床前睡着了,满脸都是泪水。
楚云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多福立刻惊醒,看到她醒来:“姑娘,你饿不饿?这院子里没有其他伺候的人,方才奴婢去大厨房拿了些鸡汤,你要不要喝点?”
“叫我姐姐。”楚云梨看着天边夕阳:“我已经不是张家妇,你不用守那些规矩了。”
多福哑然:“姐姐别太伤心。”
“伤心什么?”楚云梨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我还这么年轻,看清楚了张家的真面目,不再被他们欺负,这是好事,该高兴才对。”
多福送上了鸡汤,又端来了一碗药。
汤是普通的汤,这药嘛……伤身之物下得特别重,再喝两碗,这辈子都别想生孩子了。
楚云梨端起,一饮而尽。
多福有些紧张:“姐姐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这药……奴婢……我怕被人动了手脚。”
“没事。”楚云梨宽慰她:“张家不会在这时候杀我的,他们还需要我帮张明礼掩护呢。”
恰在此时,外头有脚步声过来。
这院子里只有主仆一人,多福瞬间紧张起来,立刻迎到门口,当看清楚来人,她顿时一脸惊讶:“玉姨娘?”
周美玉扶着肚子,笑吟吟纠正:“要唤我表姑娘。”
多福脸色不太好,同样是偷人,自家姑娘还是主母,面前只是一个妾,前者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还被娘家所不容,得继续留在这里受委屈。而后者能保住孩子不说,跟情郎双宿双栖,过得春风得意,甚至还能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