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已经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楚云梨满脸的不耐烦:“你想回鲁家,那是白日做梦。如果话说完了,就赶紧给我滚,别打扰我做生意。我现如今没什么耐心,真把我逼急了,我这里的罐子可多。”
上一次她就是拿罐子将人给打退的。
周兴旺听到这话,瞬间又感觉到之前受伤的额角隐隐作痛。
他看着面前女子漠然的眼神,一脸的无奈:“小青,我们那么多年夫妻,我自认哪怕做错了,也算情有可原,毕竟我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打算。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是不是要我跪下?”
“你哪怕去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楚云梨抬手抓起了罐子,直接就扔。
周兴旺想要躲,却根本就没躲开。头上一痛,又是一股热流。他简直想要尖叫,这女人打人的准头未免也太好了。上一次都留了疤,这一次肯定又要留疤了。
还有,这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是越做越抠,鲁小青动不动拿新罐子砸人,就不心疼吗?
他想要再说几句,那边的罐子又已经飞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往后退。
夫妻俩这般的相处落入了不少人眼中。一开始还有好多人觉得二人早晚会和好,但随着两人分开的日子越久,且每一次见面都闹得不可开交,众人都隐隐改变了想法。
鲁小青好像真的不会原谅周兴旺了。
有了这个认知,之前那些收了周家好处想要撮合二人的人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真要是将夫妻劝和了还好,若是不能,那可就是讨人厌了。
鲁家和周家摆在一起,怎么看都不能得罪了前者。再说了,他们将周家的好处都已经退了回去,只是不帮忙而已,周家也没道理怪他们。
撮合的人变少了,楚云梨耳边也就清净了。
相比之下,周家老两口就不太好受,在三个儿媳之中,二媳妇家境最好,也最孝顺,最不会斤斤计较。三个孩子里,二媳妇送来的孝敬最多,且不指望周家回礼。可以说,这一次给孙子治病的银子,大半都是因为那些礼物才攒下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儿媳往后和周家再无关系,老两口就焦灼地睡不着吃不下。周母着急上火,嘴里都长了疮。
有些事情,再着急也没有用。周母再想找人说好话,遍寻一圈,却发现谁也不肯接了。
这一日,楚云梨又在守铺子。
鲁小青并没有要大富大贵,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家人平安,父亲得已善终,女儿不被坏人糟蹋,能有一个好归宿就行。说起来,娇娇年纪还小,并不着急找夫婿。因此,楚云梨除了应付周家之外,根本就找不到事做,这一次她不打算把自己累着,就当是放假。
所以,她整日过得特别悠闲。
隔壁的嫂嫂是个挺爽快的人,之前就和鲁小青相处的不错。别人或许会因为鲁小青不肯原谅夫君而与她疏远……这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是与夫君分开的女人,不管是谁的错,有些人就是会低瞧一眼,不愿意与之来往。
楚云梨不在乎外人的眼光,隔壁嫂嫂不是这种人。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最近还隐隐更亲近了些。
“小青,你还这么年轻,就没想过再找一个?”
楚云梨忍不住失笑:“男人就那样子,是人就会有私心,真找了一个男人,趁着我还年轻,说不准还要让我生个孩子,到时候娇娇又如何自处?再说了,生孩子如过鬼门关,我可不想再拼一次命,万一老天不长眼,生个孩子让我难产……兴许连命都捡不回来。我好好日子过着,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又跑去拼命?”
隔壁嫂嫂满脸的惊讶:“你可真是,想得也太多了。”
“那些是玩笑话。”楚云梨变得正经起来:“这成亲呢,不只是找一个男人那么简单,还得接纳他的家人。我是被周家折腾怕了,再不想惹麻烦,反正娇娇已经长大,过两年成亲后就会有孩子,我一个人过着挺好的。”
其实隔壁嫂嫂是想帮她说亲,说这些话是试探,见她这么说,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楚云梨却也很快发现了隔壁嫂嫂的心思,因为就在第二天的下午,空闲之际,有个三十岁左右的修长男子来买了不少东西,期间话特别多。
按理来说,鲁小青做了多年的生意,也算见多识广。但楚云梨一眼就看出来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在买东西,其实眼神一直都在打量她,又不着痕迹地说自家富裕,不缺银子。
楚云梨从头到尾没接话茬,只当他是普通客人,很快就将人给送走了。
人走了之后,隔壁嫂嫂好奇问:“这人看穿着打扮还行,你觉得如何?”
楚云梨笑看着她:“只是一个客人而已。”
隔壁嫂嫂:“……你可真是。”
其实动了念头给鲁小青说亲的不止一个人,本身周兴旺出身村里的穷人家。他都可以娶鲁小青,那够格娶鲁小青的人多了去了。
少部分人像隔壁嫂嫂这样隐晦试探一二,见楚云梨抵触便立刻收手,却也有那脸皮厚的,认为楚云梨不愿意与人见面是羞涩的缘故。
这不,又到午后比较闲的时候,镇上一位姓李的大娘找上门来,买了东西后也不离开,就那么靠在柜台上:“小青啊,之前你爹有一次喝醉了跟我那男人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怕他走了之后你没个男人照顾再被人给欺负了。其实我觉得这番担忧也不无道理,女子在外做生意,最容易被人小瞧,容易被人欺负。你爹年纪大了,这些年也不容易,哪怕只为了让他放心,你也该找个人伴着……”
这位大娘平时和鲁家来往算是比较多的,跑来说亲不算是有恶意,楚云梨哭笑不得:“我爹还年轻着呢,且还有几十年好活。”
等到鲁父不在,她都已经好几十岁,兴许娇娇都要做祖母了,怎么可能还会担忧她?
李大娘一脸无奈:“你好歹见一见吧。万一有缘分呢,我可跟你说,这位特别勤快,之前没有娶过妻,特别懂分寸……”
“你住口!”
二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周兴旺一脸愤然,瞪着李大娘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李大娘并不怕他,满脸不以为然:“又不关你的事。”
“小青是我妻子。”周兴旺恶狠狠道:“谁给她找男人,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呦,你这是想跟我耍横呢?”李大娘上下打量他:“你要是会过日子,小青也不会不要你。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搁这纠缠,一点都不懂事。”
周兴旺:“……”
“我们夫妻一定会和好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搅屎棍,所以小青才……”
李大娘呵呵冷笑了两声,嘲讽道:“人家要是愿意原谅你,早就让你进门了。”
她不打算和周兴旺多说,翻了两个白眼,抬步就走。
周兴旺站在原地,深深看着楚云梨。
因为他距离比较远,楚云梨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拿着鸡毛掸子扫灰。
这摆在路旁的铺子就是有这点不好,整日里人来人往,灰特别多。一天不扫,就会积上厚厚一层。
周兴旺缓步走近:“小青。”
楚云梨抬手就去抓罐子。说实话这罐子摔着确实挺让人心疼的,倒不是扔不起,而是周兴旺不配。她心下想着,还是得装点石头放在这里,用起来顺手,砸人也疼,还不花银子。
周兴旺下意识想要闪躲,却还是强撑着道:“我想看看大丫。”
楚云梨扬眉:“他亲爹都没来……话说,我们俩夫妻那么多年,谁不知道谁?你对那些侄子都没有多上心,对着侄女就更不可能有照顾的心思了。”
这话几乎就是明摆着说周兴旺用这个理由找上门来是没话找话。
周兴旺一时间有些尴尬:“爹娘让我来的。你养了大丫这么久,该让她回家了。”
“你当我家是什么?”楚云梨上下打量他:“我从街上捡来的孩子,只剩下一口气了。把人救回来,你们又要将人带回去。带回去也行啊,先把之前的药钱付清楚。我可能记着账呢,前后花了五两银子。”
周兴旺哑然。
他当初将大丫丢在门口,确实有给孩子一条活路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鲁小青是个很善良的女子,不管嘴上有多厉害,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二来,他也是想以此再跟鲁小青搭上话。
夫妻俩如果连话都没得说,鲁小青就更不可能原谅他了。
“你知道我家没有这么多存银。这样,我们先欠着。”周兴旺眼看面前女子一脸的不屑,诚恳地道:“我可以写借据。白纸黑字写明,等有了银子,一定会还上。”
楚云梨嗤笑了一声:“根本就还不起的借据,就算是写个上千两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废纸一张。”
周兴旺脸羞得通红:“我一定会想法子还。”
楚云梨耐心告罄,抓了个罐子扔过去。
周兴旺一开始还想强撑着,后来额头上又起了一个大包,眼看着今日是没办法再谈下去了,只得拔腿就跑。
两人每次见面基本都以这样收场,看到的人都已习惯。且众人也已经明白,鲁小青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再与周兴旺和好。
最近大丫已经好转,鲁家伙食不错,她整个人拔高了一截不说,身形也丰腴了些,看着倒有些大姑娘的模样了。
她是个特别勤快的人,能下地之后就帮着家里干活,也是她怕自己被赶出去。
关于周兴旺到街上来的事,其他人只当笑话看,每次看见了都会说笑几句。
大丫对此就特别在意,听说二叔跑来找二婶,说是要探望自己。她脸色瞬间就变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楚云梨进门后,看到大丫拿着抹布在擦墙,颇有些无语:“大丫,你要是闲来无事,可以学着绣花。娇娇最近也在学。”
大丫听到这话瞬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在擦桌子却不知何时已经擦到了墙上,她颇有些不自在:“青姨,我……”
她一开始是喊二婶的,后来被纠正了称呼。
楚云梨没将她的反常放在心上,这丫头太过小心,问得多了,反而让她不自在。
大丫追到了厨房之中:“青姨,我听说二叔来了,想要接我回家。”
楚云梨回头看她:“那你想回去吗吗?”
傻子才想回去。
大丫觉得最近在鲁家的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似的,是她之前十几年内从未有过的好日子。夜里有时候会惊醒过来,就怕自己还在周家那个破院子里。
“我不想回。但是……”她已经不是三岁孩子,这里不是她的家,总不可能留这里一辈子。
楚云梨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的想法,笑着道:“给你治病花了我五两银子,周家若是想要接你回去,就得先还上这笔债,不过我看他们如今应该是还不上了。周贵书腿伤还没有养好,家里的开销很大,他们又那么喜欢大孙子,暂时应该顾不上给你赎身。”
大丫哑然。
这话戳人心窝,却是事实。
在大哥面前,所有的孩子都得往后退。她更是排在最末尾,除非家里的银子多到花不完,否则周家应该不会想起来花五两银子接她回去。
想到此,她感动得落下泪来:“青姨,您对我太好了。”
楚云梨摇了摇头:“你自在一些,娇娇从小没有个玩伴,你帮我陪陪她。得空的时候也学学绣花,好歹学得一技之长,往后能养活自己。”
大丫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激动直接跪了下去:“青姨,往后您就是我娘。”
楚云梨:“……”
周兴旺回到家里,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情形,瞬间就烦躁起来。
自从三弟夫妻俩走了之后,大丫又生病挪去了镇上,家里的活就忙不过来了。
杨氏那是破罐子破摔,整天在外头干活,懒得回家来收拾,也是因为家里的人太多,要洗的衣裳太多,每天还要做那么多的饭,还得抽空熬药……反正从早忙到晚,整个人跟个陀螺似的都干不完。
其实她挺后悔当初没有执意分家,这分了家之后,至少老两口是自己住的。不用她来照顾。
其实干活不算什么,累点而已,她最怕的是这两个长辈压在自己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不,周母一回家看到院子里的乱象,又开始唠叨:“我都说你先把家里的活干完,然后再去山上。”
可杨氏并不喜欢家里这些繁杂的活计,只喜欢去山上,拔草就拔草,挖土就挖土,累了就回家吃饭,比较单纯一些。
最近这些日子,她忙里忙外,又要为儿子的病情焦灼,夜里都睡不好,整个人苍老了好几岁,头上都冒出了几根银丝。她第一回看见自己白发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要知道,她亲娘都四十多了,前年才有白发。
这人都经不起累,无论是谁干的活多了,心里一烦躁就会发脾气。杨氏也一样,本来她对公公婆婆很是敬重,从来都不敢开口反驳,此刻却也忍不住了:“娘,我也没有歇着,凭什么这家里的活就得我来干?其实,你该去一趟李家,让三弟妹回来。明明就是嫁过来的媳妇,如今却跑回家去住,这算怎么回事?当初二弟妹招赘,那可是付了聘礼的。”
真计较起来,如果李家要将老三招过去,不止要将当初收的聘礼还回来,还得反过来付周家一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周贵书伤得很重,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最近一直都没有下地,还不知道会不会跛,大夫说了,如果跛得严重,可以去城里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