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再质问已经迟了。
朱母飞快奔去了儿媳的院子,路上得知是亲家干的好事,她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不能收拾徐老爷,她吩咐人将帮徐老爷传信的丫鬟打一顿卖掉,得知那是儿媳的陪嫁也照打不误。
徐彩蝶肚子痛得厉害,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扯着孩子,看到婆婆赶过来,她知道父亲这一次说得没错,为了这个孩子,朱家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如何?”
大夫叹息:“不能着急,不能激动。这还没养好,又动了胎气。这种情形只能喝药,如果留不住,小的也没有其他法子。”
朱母想要呵斥几句,又怕儿媳因此落了孩子。努力深呼吸几下,将怒火压了,才道:“好好安胎,其他的事情你别多想,有我跟你爹呢。”
徐彩蝶乖巧点点头:“我就是担忧夫君,母亲放心,我会护好这个孩子的。”
“这才乖嘛。”朱母拍了拍她的手:“咱们不能慌,等把银子愁足了送去,康宇一定能平安归来。”
徐彩蝶再次点头,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虽是闺阁女儿,可云雾山劫匪的名头太大,她曾经也听说过他们的狠辣。朱康宇回来的可能不大。
毕竟,这上了山的人,万一记住了路,带了官兵去剿匪怎么办?
“母亲,我爹那边……”徐彩蝶苦笑:“不管父亲做了多么荒唐的事,他对我的疼爱是真的。如果他出了事,我也不能安心养胎。母亲,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他先把债还了!算我求你!”
她泪眼汪汪,看着可怜的很。
朱母铁石心肠,冷声道:“他欠的不是一笔小数,还不还,我得跟你父亲好好商量一下。”
语罢,再次吩咐大夫好好照顾,然后拂袖离去。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在生气。徐彩蝶的丫鬟吓坏了,等人一走,忙奔到床前,低声劝:“夫人,这又是何必?那是长辈,把人惹恼了,对您没好处啊!”
徐彩蝶擦了擦眼泪:“我爹还在,他们都不拿我当一回事。若是我爹真的因为烂赌而被砍了头,怕是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只有人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
父亲真是个烂赌鬼,但只要活着,就有可能会把这个名头摘掉。
丫鬟哑然:“可是……”
“没有可是。”徐彩蝶一脸严肃:“想要我生这个孩子,他们必须把债还上。”
当日傍晚,她又动了胎气,连连喊肚子疼,这一回连徐老爷都惊动了,夫妻俩赶过来看着她喝下安胎药才放心。
他们放心太早,到了半夜,儿媳又请了大夫。
朱母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叹口气道:“要不还是帮他们把债还了,不然都没完了。”
朱父不满:“你以为是二百两呢。先赖着,实在不行,还有周安玉生的两个孩子。”也不算是断子绝孙。
朱母脸色微变:“我不要去求她。”
“家里拿不出来了,你想不想救儿子?”朱父恼怒道:“就想不明白了,周安玉也没什么不好,以前还那么听你的话。你却非要针对她……折腾了这么久,换了一个儿媳,你满意了吗?”
朱母无言以对。
如果早知道自己看中的姑娘是这样的,她当初就不折腾了,这简直是一个不如一个,若不是怕丢脸,她真的想将徐彩蝶也赶出去。
当然,这只是想一想而已,如今儿子身陷囫囵,徐彩蝶腹中有儿子血脉,要赶人,也是等孩子落地之后。
可孩子落了地,他们年纪也大了,就怕孩子还没长大,他们已经入土。到时孩子留在这世上肯定会被人欺负,也会有人觊觎朱家的产业……还是得有亲娘在边上看着。
想到此,朱母心头梗得厉害。
夫妻俩想要拖一拖,先看看儿子那边的情形再说,如果人回得来,这孩子留不留都无所谓。如果人回不来,那再拿银子帮他们还债不迟。
徐彩蝶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见自己动胎气他们都不解其意,不肯主动提出要帮徐家还债。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徐彩蝶在婆婆过来时直接摊开了说:“后日就是我爹还债的最后期限,如果你们不帮忙,那我们一家人就一起去死,至于这个孩子,只能怪他命苦,谁让他摊上了个欠了一大笔债的外祖父呢。”
朱母气急:“你在逼我?”
“是你们在逼我。”徐彩蝶一激动,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是真的痛,她伸手捂住,泪眼汪汪地道:“就当我们家借的,行不行?”
可徐家已经只有那么个小宅子,拿什么来还?
这银子就是肉包子打狗,去了就回不来。
“我跟你爹商量一下。”这一回不是敷衍,朱母立刻去找人。
朱老爷亲自见了徐彩蝶,叹息一声:“行吧,稍后我就把银子给你爹送去。”见儿媳还要说话,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担心我骗了你。如今你身子重,不好挪动,让你身边的丫鬟跟我走一趟吧!”
徐彩蝶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们。”
话是这么说,在公公离开时,却使眼色让丫鬟快点跟上。
朱老爷没有使诈,带着丫鬟去了徐家所在的小院,付了二十万两银子。
“亲家,我是拿儿子的救命钱来帮你还债的。等于在儿子和孙子之间门,我选了孙子。希望你能谨记这两次的教训,以后再也不要赌了。”
徐老爷也后悔,尤其在筹不出银子,即将身首分离时更是悔得睡不着觉。颤抖着手接过银票,他苦笑:“我早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回去赌,不为我自己,也得为儿孙考虑。”
朱父一脸欣慰:“那我这就走了,不耽搁你还债。其他的事情都回头再说。”
送人走后,徐老爷一刻也不耽搁,立刻找了马车出城。跑来收债的人到了这里也没忘了赌,不过边城不比其他地方,将军早已严令城内不许开设赌房。
那些收债的人不敢挑衅将军,便住到了郊外。有人想赌,就去郊外找他们。
徐老爷出城时,天已近黄昏。他想赶紧将债还了,趁夜回家,因此,马车赶得飞快。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条绳子拦路,马儿踢上去肯定会摔倒。可马儿跑得太快,想要勒马已经来不及,饶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马儿还是踢着了,当即就头朝下倒在了地上。
徐老爷心里叫了一声糟,整个人也顺着滚了下去,正觉得周身疼痛得厉害,忽然草丛里爬出来了好几个蒙面的人,他还来不及喊,匕首已经放在了他的脖颈之间门。
“老爷可别喊。我们只求财,不要命。可你要是喊了,我兄弟胆子小,万一手抖……您这条富贵命就交代了。就算我们要为你偿命,那我们命贱,算起来也是赚了的。”
听了这番话,徐老爷吓得浑身都在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了银票来。他想法简单,如果没了命,那就什么都没了,就算把这些人全杀了,他也活不过来。
他银票还未掏出,有两个人已经上前将他按住,把他浑身上下的衣衫,包括鞋袜都给扒了,然后拿着银票又重新钻进了草丛。
如今已是秋日,秋老虎晒人,太阳落山之后,寒气便冒了出来。徐老爷冷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哪怕还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他也不敢追上去。
马儿已经跑不成了,他转身往城里走,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门。
他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朱府。
朱父不在,朱母听说倒霉亲家再次上门,碗里的饭瞬间门就不香了。儿子被人抓走之后,她今天难得有点胃口,此刻再也吃不下,当即放下碗筷。
“请进来吧!”
若是避而不见,他就敢直接去找儿媳。
徐老爷浑身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事实上,他的随从已经被卖掉了换成米娘。所以才会一个人去郊外。
“亲家母,我太倒霉了,那些银票到郊外的时候被人给劫走了。”
朱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起身,一拍桌子问:“那么多银票呢,都没有了?”
徐老爷垂头丧气:“是呢。他们太凶了,手里还有刀,又提前在路上埋伏,我的马儿都摔死了。不敢不给呀。”
朱母:“……”你怎么不去死?
“我家里的银票已经全部都给了你,这么大的事,我得跟老爷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吧。”她强调:“不许去吵彩蝶,否则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徐老爷不敢挑衅她,忙往外退,又提醒道:“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明天无论如何也得把银子给我凑足了。”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不敢再看亲家母的脸色,飞快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