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铁先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菜刀就在自己小手指旁边,刀刃深深扎入木桌,不难想象,如果这一刀砍在手上,肯定半边手掌都会被削掉。
后怕之余,满心的愤怒:“你想做什么?”
楚云梨冷笑一声:“欺负我妹妹娘家无人是吧?你敢干那些混账事,回头我砍死你,反正活着也是受罪,大不了都不活了。”
杨大铁吓了一跳。关于桂花的遭遇,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却听说过,实在是算不上好。
陈桂花现如今年轻,干得动活,在夫家都被这样嫌弃。等到年老体衰,或是哪天卧病在床,那就真的只能等死。天天累死累活只为了一口饭吃,真的不如死了好。
“姐姐,别冲动。”
楚云梨冷哼:“把你这位客人送走,不然……”
她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胖男人也不知道她是谁,但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今日的事情肯定是不成了。他来这里,说白了是花银子让自己畅快的。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惹上这么狠的人。因此,听到这话后,他立刻起身:“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语罢,飞快溜了。
人一走,屋中安静得很,桃花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孩子他爹,你别生气,姐姐也是为了我。”
“他气什么?”楚云梨沉声:“我还生气呢。杨大铁,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咱们大家就一起去死!不信你就试试!”
杨大铁常年在外头混,最怕遇上这种不要命的。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姐姐,你说到哪里去了,就是那位大哥就是来做客的,我跟他颇为投缘,所以才让桃花准备了点花生米和他喝酒。”
“最好是这样。”楚云梨拔出菜刀往外走。
身后,杨大铁狠狠瞪着桃花。
而离开了的人像是有眼睛似的霍然回头:“杨大铁,你敢欺负我妹妹?”
她拿着菜刀,一副随时会砍上来的架势。杨大铁忙不迭摇头:“没有的事。”
楚云梨又冲着桃花道:“没人给你做主,只管来找我。”
看桃花答应下来了,她才往外走。
到了路上,楚云梨将菜刀藏好,飞快往洪家而去。
这些日子里,陈家夫妻没少在外头说桂花的坏话,说她嫁了人还不老实,非要管娘家的事……当然,懂道理的人都不会觉得是桂花的错,私底下骂陈家夫妻不做人的有不少。
接下来几天,村里的人天天忙着秋收,洪家也一样,这一日午后,几个大雷响过,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跟漏了似的。
这一下就是好多天,没晒干的麦子全部都发了芽,走在村里的小道上能听到各家传出的叹息声。
转眼过了大半个月,天重新晴朗,可已经迟了。麦子全部发芽,现在晒干也卖不出价钱……当然,有太阳总比没有好,家家户户都把麦子和麦杆子翻出来晾晒。
洪家也一样。
兄妹俩从那天吵过架后,就一直没有彻底和好过。每次吃饭都要刺对方几句,干活时也怕对方偷懒,虽然没打起来,却没少呛呛。
秋老虎很是厉害,白日里众人根本就不敢站到太阳底下。湿了的麦杆子很快晒干,周围的林子也越来越焦,仿佛一个火星就能着起来。
这一日夜里,楚云梨都准备睡了……值得一提的是,前些日子洪华奇累得半死,没有圆房的心思。而最近他没那么累了,却还是没有那方面的念头。于是,两人虽然同处一室,却相安无事。
楚云梨洗漱完,进屋后擦头发。
床上的洪华奇半靠着看她,忽然道:“桂花,我好像老了。”
老了倒不至于,楚云梨给他下了点药而已,只要他三五天不在家里吃饭,就会恢复如常。
“你都有仨孩子了,老就老了吧。”
闻言,洪华奇眯起眼:“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那是想就能有的吗?”楚云梨伸手捂着肚子:“我寒气那么重,想要孩子,得先喝药调理。你乐意帮我请大夫?”
之前家里银子没被偷的时候洪华奇都舍不得,现在家中刚大失血,几乎所有的积蓄都被小白拿走,他舍得,夫妻俩也舍不得。
还是那话,洪家已经有了三个孙子,再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要紧。在这上头花银子,那是浪费。
提及银子,洪华奇又想起来了小白,恨得咬牙切齿:“小白那个混账把家里的银子偷走,肯定是拿回去办丧事了。特么的,全家没死绝都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等得了空,我再去城里找找。”
他气得不行,却因为白日太累,很快就睡熟了。
楚云梨准备上床时,忽然察觉到院子里有人影一闪,隐约能听见轻巧的脚步声。想到上辈子洪家那一场蹊跷的大火,她瞬间来了精神,悄悄溜到窗边往外瞧。
月色下,看得到有个人影在屋檐下忙活,楚云梨猛地扑过去打开门。
“谁在那里?”
门口的人没想到自己会暴露,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洪华奇惊醒过来,看到有人影往外狂奔。困意瞬间一扫而空,他追出了门。
孩子睡的那间屋子没动静,隔壁两间房屋的门同时打开,洪父皱眉:“出了何事?”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到了屋檐底下的两只桶。
天气炎热,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边传来的火油味。楚云梨凑近后瞧了瞧,顿时就乐了。足足两桶火油可不便宜,拿去卖掉要值个几两银子。
洪母披衣奔过来,她也闻到了火油的味道,却不敢相信这两桶都是,很快进屋点了烛火出来,看清楚桶里的东西后,没有喜,只有惊。
“那人拿两桶火油放在这里做甚?”
洪华兰看了半晌:“总不可能是给我们家送财,要么……想点房子?”
洪家夫妻有些不相信,两桶火油可不便宜,这么干的天,一把火甩进来,整个房子都会烧着。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再说了,家里人也没与人有这般的深仇大恨。
洪母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洪父想不明白,便也追了出去。他自然是追不上的,连洪华奇都是空手而归。
一家子对着两桶火油坐了半晌,洪母拍板道:“明天搬去镇上全部卖掉。那么多的火油放在家里危险得很。或者让村里的人各家来打上一斤,把银子换到手再说。”
楚云梨提醒:“我觉得这两桶火油不只是想要点房子,应该还想要把我们都烧死。你们想啊,要是这货油在房子周围倒上一圈,再有一把火,谁逃得出去?”
“我们家又没有仇人。”洪母翻了个白眼,一脸不信:“再说,杀人还要弄这么多的火油,浪不浪费?”
对于洪家人来说,这些火油不便宜,至少他们就绝对舍不得买来烧别人的房子。但对于小白,这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行了,睡吧!”
洪华兰提议:“明早上我跟娘一起去,你们在家晒麦子。”
她不出声还好,洪华奇一听就不乐意:“我也要去。省得娘到时候又将银子给你,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又要生气。”
洪华兰瞪他:“就那点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记着呢?再说地契也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说着,她眼泪就流了出来:“当初我明明可以嫁的,是爹娘忙着做家里的活,没有腾出空来好好给我相看,所以我才耽搁到了现在。这些年我也没闲着呀,怎么就那么讨你的嫌呢?”
她以前是不哭的,最近才学会。因为她突然发现,爹娘心里是谁哭谁有理。
果不其然,洪母见了,立刻呵斥道:“这东西都还没卖呢,你就惦记着银子了。老大,你满脑子除了银子还有其他东西么,这是你的亲妹妹!”
洪父心头有些不安,眼皮狂跳,也吼道:“不要吵了。早点回去睡!”
另一边,丢下火油逃跑的人到了镇上后一刻也不敢停歇,跑到镇子外密林中将马车牵了出来,直接往城里而去。
用火油烧宅子的事情失败了,这一时半刻可不敢再登门。万一被抓个正着,到时怕是难以脱身。
又过几天,洪华兰去了镇上一趟……从小白离开之后,她有空就喜欢往镇上跑,总是期盼着能找到小白或是打听到小白的消息。
回来时,她带上了一只烧鸡。
洪家人比较富裕,今年的麦子发了芽,村里好多人都要饿肚子。洪家却不用,因为往年就攒了不少粮食,完全可以将陈粮卖掉,自家吃发芽的。
当然,再有粮食吃,因为赚的银子少了许多,还是要比往年省一点。这烧鸡,也就偶尔买回家打打牙祭。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没有陈桂花的份的。楚云梨从厨房端了馍馍出来,一只鸡已经分到了各个碗里。两个孩子每人一鸡腿,小的那个啃翅膀,另一只翅膀在洪父碗中,鸡肉被母子三人分完,就连没肉的鸡脖子,也被洪母抓在手里啃着。
楚云梨不打算多瞧,将馍馍放下后,重新端了粥回来,坐下时忽然闻到了隐约的药味,她边上就是洪华兰。
洪华兰察觉到她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冷哼一声:“看什么?我买了烧鸡回来,结果腿和翅膀都没我的份,再怎么看,我也不会给你。”
“我不想吃。”楚云梨真心实意地道。
奈何没人信,洪华兰像是在炫耀,狠狠咬下一大块鸡胸肉。
楚云梨心下啧啧,整只鸡最难吃的就是鸡胸,又噎又不容易入味。她目不斜视,专心吃自己的饭。
因为要啃骨头,今日一家人吃饭稍慢一点,一刻钟后,桌上只剩下一片狼藉,骨头都喂了狗。楚云梨收拾碗筷,边悄悄观察着一家人的动静。
最先有反应的是三娃,他年纪小,是最先吃到肉的。他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