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 意乱情迷 ? 五(2 / 2)

红头发姑娘的心中却是清楚,单凭这些年点滴回忆起的,自己曾在父亲身边偷听而来的简单咒术,是决无可能同眼前这几个壮汉相抗衡的。见对方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围拢过来,少女突然撩起裙角,竟是朝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莳华馆前厅内跑去。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得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木质楼梯上攀去,一路上更是不忘抄起翻倒在身旁的花瓶摆设、古玩字画,但凡能捡起的物什,全都一股脑地朝身后追来护院们的头上脸上砸去,却是收效甚微。

很快,甯月便被逼入了三楼一条悬于半空的复道栈桥上。虽已退无可退,她却仍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眼瞧着护院们将栈桥的两头全都堵死了,少女竟是倚着栏杆,将半个身子凌空探了出去:

“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跳下去!”

莳华馆本就比一般民宅要高上许多,前厅虽只有三层,却比寻常的五层楼还要高上不少,一旦跌落,即便不死也必定会残疾。

见此情形,老鸨表面上虽仍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暗中却令护院们不得再向前逼近——她此前的态度虽然一直蛮横,却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明白若是这姑娘在自家店里出了什么好歹,造成的这些损失恐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能有人来补偿了。况且,她对见血光这件事情也颇有些忌讳,便立在楼下远远地冲甯月喊起话来:

“你这小妖女,何必寻死觅活的!我虽不知你究竟什么来历,竟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在老娘这儿撒野。不过砸坏了店中这么许多东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要赔的!”

甯月心中清楚,虽然一时间那几名护院并没有冲过来,但眼下的情形对自己而言,却已是没有任何退路。面前的老鸨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对方应该早已掂量了出来。

想到这,少女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围聚到脚下大厅里攒动着的看客身上瞟去,期待着两名同伴能够立刻到来,替自己解围。可眼瞅着人群越聚越多,将炎与祁子隐却始终没有出现,她才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同对方周旋下去:

“那,那你想怎么个赔法?”

“今日馆内被你砸坏的东西着实不少。老娘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红木家具,杯壶碗碟儿这些用具也皆是从城中最有名的琉璃坊里订制的,随便算算也得五、六百枚金铢,只会多不会少。只要能还上钱来,此事便可算了。”

“这么多钱,我可付不出来!况且这次分明是你狗眼看人,有错在先!”

甯月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自己明明只是想要打听些事情,却几次三番受对方冷眼奚落,如今反过头来,还要将所有过错都怪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小妖女莫不是想赖账么?老娘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让你的那个左校尉朋友赶紧去筹钱来赎人。二是你把自己的身子卖到我这儿,白天打扮打扮出来陪酒接客,晚上关进厨房刷锅劈柴!一天不把欠的钱还上就一天不能走。你自己选吧!”

这一招,乃是老鸨惯用的伎俩了——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若是惹上这样的是非,再被她这样一吓,总会惜命答应下来。毕竟谁都不想死,终还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可她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姑娘却是性烈如火!

甯月用牙狠狠咬着下唇,似乎正在抉择。然而沉默许久之后,刚强的她却是不肯低头,只觉一口恶气自胸口直冲上头来,竟是用尽全力将双脚一纵,在围观者们的一片惊呼声中猛然翻过复道的护栏,跃然而下:

“我选第三条路!”

下坠中,少女只觉得有股微弱的暖风吹过了自己的面庞,好似母亲在耳畔的呼吸。她忽然无比思念起自己在澶瀛海底的那个虽然无聊透顶,却并不充满着铜臭的家园来。她甚至有些后悔,觉得当初自己便不该同父亲置气,独自一人跑到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围观的人群里却忽然窜出了一条人影。那道影子就仿佛是一条矫健的黑龙,速度快得出奇,直接在半空中阻住了甯月下坠的势头,旋即托着她平稳地落在满目狼藉的前厅中央:

“月儿你别怕,我同子隐这就替你出这口恶气!”

随着将炎的面庞逐渐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红头发的姑娘也终于注意到在骚乱的人群之中,向来文质彬彬的祁子隐,竟已挥拳撂倒了两名围攻上来的护院莽汉。她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猛地用双手紧紧地揪住同伴领口,伏在其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毕竟是向百里的膝下爱徒,一黑一白两个少年护着甯月,同厉声尖叫的老鸨,以及她身边的一众护院对峙了起来。然而,就在混乱的情势变得愈发难以收场时,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却随风传入了众人耳中:

“二位英雄,还请手下留情,饶过我干娘!”

那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轻易便压下了馆内的所有嘈杂。人们纷纷侧目,只见一位身着水红色裾裙,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自后院里翩翩行了出来。她迈着碎步盈盈,手中还举着一只团扇掩面,仅露出两只墨色的大眼睛来,却依然难掩扇下隐藏着的那张绝美的容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忽然凝固了。片刻之后,人群中才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紫鸢姑娘!是紫鸢姑娘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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