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 初战 ? 一(1 / 2)

白沙营西北角的悬崖上,有一座青石垒成的高大哨塔,名曰碣塔。此塔乃是晔国首位国君德桓公率众亲力所建,历经千年而不倒。时至今日,每天仍有兵士于塔上巡哨,风雨无阻,昼夜无间,时刻警惕着来自海上的威胁。

碣塔的顶上,还摆放着一只长达丈余的鲸号。据传这只硕大的号角,是以世上最后一头硕角鲸的长角打磨而成。当年鲸号被作为嫁妆,同白江晞嫁至晔国的胞妹一齐入得城来。也正是从那时起,德桓公“筑碣塔、造百舸”,将发展舟师定为了晔国历代坚守的国策,造就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舰队。

这支古旧的号角正对着暮庐城的方向,一旦吹响,连远在数十里外的汐隐城中都能隐约听见。据晔国的国史中所载,一千八百余年来,鲸号仅仅被吹响过两次,一次是在德桓公的结婚大典上,另一次则是德桓公薨殂。

虽已经久未用,但鲸号却一直有专人精心养护,历经千年而不朽。此刻不知海上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碣塔上的守卫破天荒地吹响了此号。号声震天,响彻整座暮庐城。而城中沉睡的百姓也因此而惊醒,惶惶不安起来,却无一人知道城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酩酊大醉的将炎顶着天上砸下的暴雨,解开了拴于迦芸斋正门前的乌宸,歪歪斜斜地翻身骑了上去。少年人两腿只稍稍一夹,胯下的黑马便如一支离弦的利箭般,沿着梓潼街疾驰而去。

“小结巴,小结巴你要去哪?你给我回来,我不许你就这样走了!”

甯月也紧随其后冲入了雨中,却仍是晚了一步。少女的头发和衣服瞬间便被淋得透了,却恍若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地立于街心。泪水同雨水混在一起,伴随着无声的哭泣。

不知不觉,落在头顶的雨被什么东西遮挡了起来。姑娘狼狈地回过头去,见是冷迦芸撑起了一把油纸伞默默地出现在身后,进而又将一卷缰绳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傻丫头,你若是想追,店里的这匹马可以借你。”

“迦姐——小结巴他都已经答应国主,要去同那个狄人公主完婚了啊!他从来就未曾在乎过我的感受,我追过去又能做什么!”

甯月带着哭腔道,眼神里不知是悔意还是恨意。

“傻丫头,他若是不在乎你,又岂能醉成那副模样?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即便是金玉良言,听来也不过是刺耳的噪音。但若你自己连试也没试便这样轻言放弃,即便仍有挽回的余地,恐怕也难以抓住机会了啊。”

紫衣女子伸手擦去了少女脸上的泪。

“可,可我根本就不知道眼下的时机是否合适……”

“船到桥头,你自然便会明白的。不过在那之前,你须得勇敢迈出这一步去。自己也得将许多事想想清楚。仔细斟酌要同对方说什么,又该怎么说。否则到头来,难过后悔的还是自己啊。”

对方的劝慰,让甯月渐渐停止了哭泣。少女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向将炎离去的方向眺望着,把缰绳使劲攥在了手中。

雨势终于渐弱,刚刚赶到白沙营中的向百里猛地一带马缰,于岸边停靠着的一艘艨艟旁飞身落地,看着比自己更先一步赶到的将炎,诧异道:“臭小子,你怎会在这里?”

黑瞳少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顺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缰绳:“属下恰好经过附近,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了……”

“那便以后再说。可知海上究竟有何威胁,竟会引得碣塔吹响鲸号?”

青衣将军闻到了孩子身上依然浓烈的酒气,并没有再多问下去,却是转身登上了甲板,举目远眺。只见远处漆黑的海平面下,隐约有一支影影绰绰的舰队。来船上并未点起任何灯号,为首的那艘无朋战舰却是升起了满帆,正乘着西风全速朝岸边驶来。

“百里将军,对面那些舰看起来并非我晔国的制式,见岸上灯号也不做任何回应,恐怕来者不善……”

将炎双手抱拳,立于一旁禀奏道。

“可曾做过警告命对方停下,或是采取手段迫其转向?”

向来从容的青衣男子用手频繁地摸着下巴,微微皱起了眉头,好似也从迎面而来的海风中闻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将军来前,我已派人通知了督军,并命大营两岸的石炮就位,对来船前方航道施以了一次齐射,意在震慑对方。”

“收效如何?”

“来舰依旧我行我素,未曾落帆减速,更未有任何改变航向之意。”

说话间,海中的那支舰队已行至距离码头仅有六七里开外的地方。向百里也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紧张,抬手指着那片朦胧的黑影果断下令道:

“即刻命岸上所有石炮再次齐射,用火弹,务必将其击沉于港外,不得放任何一条船继续靠近大营!”

“但是将军,对方到目前都不曾有过任何进攻的势头,若是贸然起了争端——”

军令既下,将炎却仍有些犹豫。青衣将军立马挥了挥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昇一十二个诸侯国中,只有我晔国与远在漛州的澎国能派出如此规模的舰队!澎国所独有的火油威力巨大,即便对面那些船上装了哪怕一星半点,若是就这样放任其闯入,所有停泊在港的战舰都有可能不保!”

向百里口中所提到的澎国火油,也叫蓝焰。相传乃是大昇立朝之初,由澎国公嬴槐于擎鹰山脉东麓的月沼下发现的一种黑色油质。以此油生起的火焰色泽蓝紫,风吹而不灭,水浇而不熄,堪称一绝,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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