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 初战 ? 六(2 / 2)

“啊?当兵的人居然胆子也这么小啊,难怪我刚一出声他就尖叫着跑了出去。不过小结巴你还是快些带我出去再说吧,这船舱里净是些汗臭味和霉味,人家都快憋死了。”

见将炎动怒,甯月赶忙佯装起了恶心,连连吐着舌头央求着,扭头便朝舱外走去。黑瞳少年最听不得对方撒娇,一时间也再发不出火来,只得跟在了后面。

紧跟在同伴身后的祁子隐清楚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却并没有露面,反而抢先一步调头出舱,向围观的兵士们解释了一番。待人群之中紧张的情绪缓和,渐渐散去之后,他才拼命冲刚刚自舱内钻出的女孩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子隐你方才怎地不跟小结巴一起进来?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何刚走了几天船便停下了?”红发少女笑着拉过对方,根本不给其任何教训自己的机会。

“如今浓雾弥漫,我们同其余舰只走得散了。为避免触礁只好下锚等雾散去,如此方能继续前行——”

此时此刻见到甯月,白衣少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表现出欣喜还是惊讶。可仅仅解释了两句,便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高喝:

“左舷三里外,发现战舰一艘!”

桅顶上值更哨卫的预警,令舰上所有官兵瞬间紧张了起来,纷纷立于舷侧探头去看。借着舱内亮着的微弱火光,他们果然瞧见在舰艏左前方蓝灰色的浓雾中,一个比自己脚下的尖底楼船略显低矮的黑影渐渐显露了出来,果真是一艘并未悬挂任何旗帜的横帆船!

“是队列之中走散的舰么?军中悬挂横帆的船只皆是用于进攻的快舰,理应位于前阵,怎会突然驶到了旗舰左前的位置?”

祁子隐于出发前早已做足了功课,对舟师常用的排兵阵法了然于心。然而不等他话说完,一旁的将炎却是摇起了脑袋:

“应该不会。我方阵中所有舰船傍晚时分便已尽数停下,若非起锚,是绝对不会突然移动位置的。那艘船从刚才到现在,可曾有移动过?”

楼船指挥使兼舰队代统领谢循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三人的身边,接过了话头,语气间却透露着深深的担忧:“一直在向我方靠拢,只是船上并未点起任何灯火,不知是用何种方法在这浓雾之中分辨方位的,竟能于我密集阵型之中穿梭如常。方才我已经命哨兵发出了灯号,可对方舰上却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那便请谢将军即刻抽调人手,划小舟去探查个究竟!”白衣少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打算掌握主动。

将炎却凝视着海中的那个影子,小声提醒道:“子隐,我总觉得这这艘船来得太过蹊跷。若是其上也如此前白沙营遇袭那晚时一般,装满了澎国的致命蓝焰,轻易靠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只是推测,但他话音刚落,便听得浓雾之中轰隆一声巨响,对面船上居然真的闪现出一道耀眼的光。只是那光并非如此前那致命火油点燃时放出诡异的蓝紫色,反倒好似雷暴时落下的霹雳一般,白炽若电。

眼前的光芒亮得刺眼,一时间竟将四周的海面也照得亮了,却是流光瞬息,眨眼间便又消失无踪。紧接着,浓雾里那艘停泊着的横帆船上又传出了接二连三的巨响,恍若响起的阵阵闷雷,直震得人胸口发闷。

隆隆声过后,几只圆球型物体也自浓雾之中钻了出来,倏忽便已狠狠撞上了众人脚下楼船。左侧舷上登时响起了一连串木板碎裂的声音。直至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那些圆球状物竟是些沙钵大小的实心铁球,便好似石炮射出的弹丸,只是速度更快,破坏力更强!

原来对方早已埋伏在了这片海域之中,准备暗中偷袭,瓮中捉鳖的!

“敌袭!灭灯!戒备!”祁子隐终于反应过来,率先高声下令道。

毫无征兆降临的战事,也令将炎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他的声音沙哑,犹如长久未曾上油的紧绷的琴弦,却仍振臂高呼起来:“来几个人,随我一起上石炮,准备还击!”

不知不觉间,少年人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握着啸天陌的骨节咔咔作响。然而面对敌船上此等闻所未闻的武器,他虽有一身武艺,却仍毫无半分底气可言。

自打跟随向百里习武以来,黑瞳少年便无日不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领兵上阵时的模样。但他却未能料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自己竟会如此的惊慌失措。就恍若在刀尖上跳舞一般,明知无法掌握命运,却根本无路可退。但他心中却是明白,眼下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毫无悬念地一败涂地。

更加令他害怕的是,自己最为在意的两位挚友,此时也在船上,命悬一线!

混乱中,兵士们匆匆跟在黑瞳少年身后,奔至了楼船甲板上的三只石炮下。为防海水侵蚀,石炮上盖了一层厚厚的油纸。可还不等众人将其揭下,便见浓雾之中又再次亮起了那致命的闪光!

楼船舱内尚未来得及熄灭的灯火,此刻便好似是在海中为对方竖起的一只清晰的靶子。伴随着带着尖利啸声的弹丸从将炎头顶略过,他耳中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远处甯月的惊呼:

“小结巴当心!”

还不等黑瞳少年做出回应,铁弹便已经砸落在其身边仅数尺开外的石炮上。木制炮架应声而裂,无数碎屑伴随着大小零件登时向将炎身上倾覆下来,就像是一面倒塌下来的巨大的墙,将他与同行的十数名军士尽数掩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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