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幕 ? 变数 ? 五(1 / 2)

昭熹二年早春,冰雪尚未消融,朔北草原也依然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直至这日风止雪息,和煦的阳光重又洒在人身上,方才终于驱走了一丝寒意。

牧民家的畜群纷纷自避风的山坳中钻了出来,用蹄子在雪下刨些草根出来,美滋滋地咀嚼着。鹉哥儿也带着甯月写给将炎的回信,乘着新年的第一场南风,重新飞回了雁落原。

然而,眼下正将书信从竹筒之中取出的人,却并非是黑瞳少年,而是牧云部的公主图娅。

“古恩吉,这封信上——写的可是南人文字?是谁千里迢迢送到我们这里来的?”

正在帐中准备早膳的乌仁好奇地凑上前来,却是一个字也看不明白。

“就是当年暮庐城中的那个红头发的姑娘,阿嬷你应当见过的。”

狄人少女应道,脸上却未带半点笑容。

“哦,你说她啊!你们俩啥时候还会相互通信了?倒是这鸟儿,当真漂亮。”

乌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发觉面前的图娅面色阴沉,说连话的声音都压得低了些:“只是这封信,并不是写给我的……”

“不是写给公主的?我记得那时红头发的姑娘同大合罕倒很是亲近,莫非——”

反应有些迟钝的婆子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巴掌。谁知她话音未落,却见公主将手中的书帛团作了一团,竟是丢入帐中的篝火中,任由其烧成了一堆焦黑的灰烬。

“古恩吉,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如此,并不能留不住大合罕的心啊!”

见乌仁来劝自己,图娅却是摇了摇头:

“我此举并非是想让将炎能忘了那个红头发的姑娘。”

“那又是为何?”婆子不解地问。

“接下来的几个月,将是牧云部,乃至所有草原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大合罕需得全力以赴,方可有取胜的希望,不能让他有一丝的分神。况且,若是不能尽快解除来自御北的威胁,不能活着看到春暖花开的那天,就算将炎他知道那个姑娘现在何处,也只能是平添几分烦恼罢了!”

“可公主不会不明白,此事若是让大合罕得知——”

“我当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今日这件事情,便只有我同阿嬷知道,绝不要透露给第三个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啊。若是那个南人姑娘仍不断地写信送来,大合罕他终有一日会发现的!”

“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图娅十分痛苦地闭上双眼,却是不想再听乌仁继续说下去。她将目光投向帐外的那片草原,一呼一吸之间,忧心如焚——

帐外那遍布着牛羊的雪原尽头,隐约出现了数千名披甲戴胄的重甲骑兵。骑士中的绝大部分,皆是新近才通过选拔,披挂上铁重山铠甲的牧民。在将炎的指挥下,这支方才成军不久的重甲骑兵正于雪地中辟出了一片巨大的圆。圆形的中央,则是分列两队,每队千余人的两支队伍。

骑士们手中高举着木质马刀与长枪,驾着各自的战马列出了两道有利于冲锋的长阵。在双方长阵的后方,则分别竖有一青一白的两面旗帜。只要任意一方成功夺下了对方的旗帜,便可宣告胜利。

眼下,将炎正骑在乌宸背上,立于执青旗的那支队伍正前,长刀点地,双目流光。忽然,他将手中的啸天陌高举过顶,过人的膂力让沉重的陌刀好似一根直刺天穹的钢针般竖立起来,却是纹丝未晃。

随着少年的一番动作,阵中战鼓也旋即擂响,急促的鼓点,恍若平地惊雷。

“记住我此前教给你们的阵法,也记住你们各自身旁的人!在战场上,便只有你们手中的马刀与身边的同袍,能让你们活着回来!”

少年高声喝着,忽将手中的长刀劈斩而下。原本用来鼓舞士气的鼓点也立刻止息,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场一短,振聋发聩的号角声。

与此同时,将炎身后的铁重山也跟随着他气势汹汹地迈步向前冲去。骑手们努力用手中的缰绳控制着马匹脚下的步伐,让坐骑能够维持住此前列出的那道整齐的阵型。

草原人行军本不用鼓点,但此时将炎把自己跟随向百里所学的兵法加以改良,不仅能够让这些原本毫无章法可言的骑兵根据鼓点掌握前行的速度,更是将草原人所熟悉的牛角号发挥到了极致。

朔北地势平坦,呼啸的风声不仅会带来令人恐惧的霜冻雨雪,更是时常盖过尝试着穿透它的一切声响。可即便如此,利用牛角为号的草原人,即便在漫天风雪的时候,也能准确寻到自己身边的同伴。而在这唯一能够穿透风声的号角声中,将炎又加入了鼓点的节奏,令本就头戴胄盔,高速行进中的骑兵,也可以准确地听见凭借人声所无法传达的复杂指令,从而迅速进行阵型的变换。

骑军冲出约五百步时,又听见三声短促的号声传来。原本的一字长蛇的两翼渐渐后移,竟是化为了一支射入敌军阵中的利箭,而将炎,则是箭尖上那一点最为致命的尖锋。

两支队伍瞬间冲撞在一起。将炎的忽然变阵,明显令对手的指挥应接不暇起来。飞速突进的骑军瞬间便直插对方阵中,眼见那面白色的旗帜已经唾手可得。

然而,已经占据了上风的骑兵们却突然开始乱了阵脚。他们不再依照着此前的阵型一同朝旗帜的方向继续突进,而是挥舞起手中的刀枪,与身旁掠过的敌手们厮杀在了一起。

在铁重山厚厚的甲胄前,木质刀枪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杀伤。但这却明显令马队的前进速度慢了下来,原本整齐划一的阵型也瞬间变得七零八落,化作一盘散沙。

“不要停,跟上我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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