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窥心辨魔(1 / 2)

青铜色的镜子源源不断地抽取三位衡天者身上的至清之气,像一个无底洞般吞噬他们几千几万年的修为,仿佛没有尽头。曲宁萱第一次见到此等重宝,纵然身处阵法之中,也不忘好奇打量,便发现这枚镜子越是吸收至清之气,就越是锈迹斑斑,好像无数仙人求而不得,得之便欣喜若狂,相当于多了一样保命法宝的至清之气到了它身上,就成了令人厌恶的污垢。

若非笃信慕祈上仙的为人,光凭这枚镜子如此诡异的状态,曲宁萱都快怀疑它是魔器而非仙器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枚镜子终于吸取了足够的至清之气,曲宁萱运转体内仙力,探查自己损失的修为,对天地孕育的宝物又有了新一重认识。她轻轻摇了摇头,又望向阵眼,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方才样式古朴,却光滑簇新的青铜色镜子一比,目前处于阵法中的镜子简直就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铜锈般的污浊覆盖全身,惨不忍睹。如果不是磅礴浩大的至清之气萦绕镜子之上,让她天生就有一股亲近之感,她怕是扫都不会扫这面镜子一眼。

“镜越,你精于炼器,可能看出这面诡异镜子的作用?”曲宁萱伸手向去拿这枚镜子,镜子稍稍抗拒,却被她身上的至清之气所安抚,乖乖到了曲宁萱手上,后者将之翻来覆去地观察,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太少,便有点沮丧地问。

“兰泠仙子若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慕祈上仙宽袍广袖,风姿翩然地走进来,唇边依旧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没向曲宁萱索要这枚镜子,只是以温和地语调介绍,“此镜名为‘窥心’,能够透过层层防御,映射到任何人的内心最深处,洞悉一切或许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或是遗忘了的隐秘念头。在它面前,一切都是透明的,绝不可能有一丝疏漏。”

说罢,他极自然地从曲宁萱手中取过窥心镜,抚摸着凹凸不平的镜身,轻叹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将它封存起来,不见天日。”

“我知这对它不公平,却也别无他法,无论谁手持窥心镜,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场灾难。若非此番事关重大,涉及到魔族入侵,我是怎么都不会将它拿出来的,这件宝物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人人都有弱点与秘密,没有谁是无懈可击的存在,也没有谁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是完全透明的。正因为如此,拥有读心术的人,往往被旁人深深畏惧并疏远,说不定还会被偏激的人当做妖孽杀死。

对同类尚且如此,何况对死物呢?无论心智再怎么坚定,性情再怎么善良的人,日复一日地面对世人的冷对、排斥与仇视,几乎都会走向歧路或是绝路。慕祈上仙明白,就算是自己随身携带窥心镜,不将它交给旁人,可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那么自己的承渊宫内定不会像如今这般人来人往,喧嚣热闹,而会被众人避之尚唯恐不及,更别说处理仙界大小事务了。

尽管他什么都明白,可是,心中的怅然却不会减少半分。

来到仙界后,曲宁萱不止一次听旁人说,慕祈上仙雅若芝兰玉树,俊若茂林修竹,言行举止令人如沐春风,为人处事玲珑周全,对万事万物都包容怜悯,就算是最刁钻的人,都对他提不起一丝怒意,谈起三仙之一的慕祈上仙,都只有说不尽的赞美。先前曲宁萱还以为,众人鉴于慕祈上仙总领天界事务的地位,以及三大上仙之一的身份,略有夸大,今日一见,才知传言并不夸张。

曲宁萱能够清晰感觉到,慕祈上仙的惋惜、悲伤与难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深深动容。

慕祈上仙难过的,是世人对隐私的隐瞒,对洞察人心事物的畏惧,对清澈干净的排斥,导致他为了仙界和平,不得不封印窥心镜,让它永远无法得见天日,更不可能修行为仙。他悲哀于自己亲手扼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却不因此而后悔,这样对众生的包容与悲悯,这样坚定不动摇的内心,才是所有人尊敬他的原因。

放弃闭关修行的机会,日日夜夜守在承渊宫,只为能第一时间协调仙界众多势力的矛盾,琐事缠身不说,奔波劳累也是寻常……倘若说仙界众生崇敬疏陵上仙,是因为他无与伦比的强大,敬畏昭华上仙,是因为他从无疏漏的卜卦,那他们尊敬慕祈上仙,毫无异议是因为他的行为。

相传慕祈上仙与鬼帝素来是知交好友,想到鬼帝为亿万与他无关的枉死生灵担下罪责,只为让他们无忧往生的举动,曲宁萱不由感慨万千。

身居高位者,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君临天下却能为苍生牺牲者,开天辟地以来,又有几人?

慕祈上仙自知失态,便捧着镜子摇了摇头,失笑道:“一时感慨,让大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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