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梅水也是种以梅子为原料的清凉饮,当然咯,作法跟酸梅汤很不同,它可以说是酸梅汤的老祖宗。
高长松解释:“与卤梅水不尽相同。”他说先将梅子取核捣碎烟熏成乌梅,随后加蜂蜜、陈皮、甘草等一同熬制,蜂蜜是从黑熊精的摊位上买的,价格只有大唐的五分之一,质量还好,浓稠透亮。
最正宗的酸梅汁还得加冰糖,这年头还没有呢。看过增补版的《天工开物》后,高长松倒知道冰糖怎么做,可他的家乡没有种甘蔗啊,只好作罢。
哎,按照正常历史线,白糖、冰糖都要等贞观年间,唐太宗派人到印度学习后才会传入中国。
段红尘听高长松说完,眼里的蚊香圈转啊转啊转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如此精致的生活方式,连解暑饮品都要如此折腾。
他甚至想,怪不得高长松跟钟离珺感情好,二者一人爱吃,一人爱钻研吃,可不是绝配吗?
段红尘还是很负责的,他没跟高长松先谈紫真宫版倩女幽魂的续集,而是矜矜业业教起驩头。驩头也不是学不会,他只是年纪小,又没有跟族群生活过,过着人族生活的他很难理解什么叫做鸟类喷火本能,至于什么“灵力沉喉头”更无法理解。
段红尘半蹲下,捏住驩头的扁扁嘴,后者都要荷包蛋泪了。
段红尘:“闭上、闭上、闭上!灵力集中在喙这里!”
驩头:灵力不应该沉丹田吗qaq!
旁观的钟离珺眉头紧皱,目光如炬。
路过的高长松小声鼓励道:“加油哦,你一定可以。”
乌云迈着优雅的猫步划过庭院,挺幸灾乐祸地“喵”了一声。
这下驩头从荷包蛋泪直接进化成宽面条泪了,段红尘看他如此伤心,松开了他的扁扁嘴,驩头立刻发出了响亮的“嘎”声。
鹅子:好难哦,学不会!
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天呐,十二郎与阿娘见我如此,会不会觉得我很糟糕,然后就弃鹅而去了?
他正在敏感的年纪,越想越难过,眼泪越来越汹涌,庭院都要淹成汪洋大海了。这下手足无措的变成段红尘了,妈耶,他只是来教驩头喷火的,怎么把他惹哭了,人家父母还在边上,他怎么好意思啊!
而溺爱老母亲钟离珺快忍不住冲上去了,差点就把驩头揽在怀里,说:儿啊,咱不学了!
好在高长松是有理智的,知道溺爱不可取,拉住钟离珺道:“郎君不可,还是再看一阵。”他颇为忧心地看天,想驩头是不是有点脆弱敏感,这样的话如果他有朝一日会到大荒,那不得给欺负死?不行不行,还是得他自己立起来。这回哭如果去哄了,以后怎么办?总不能哄一辈子吧?
驩头难过的同时,悄咪咪地抬头,看向高长松方向,他忽视了担忧之情写在脸上的钟离珺,只看向“冷酷”的高长松。
高长松凝视:哭是没有用的!
驩头:嗝——嗝——
嗝着嗝着,他竟然喷出了一团非常完整的火焰,根本不是过去那种小火苗或一小缕黑烟。
段红尘、高长松、钟离珺同时睁大眼睛:喷、喷出来了!
成功了!
教学有了成果,段红尘也不至于扭捏不言语,他到底是有些对不起高长松的,只觉自己弄哭了驩头,又很别扭,杵在高长松面前嗯嗯啊啊半天。
高长松看他模样,福至心灵道:“是紫真宫秘境传奇?”
段红尘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对对!
高长松诧异道:“昨日我已在梨园同魃宥前辈等人说过了,看你不在我还奇怪。”
段红尘石化了、风化了、暴跳如雷了,他想这怎么回事,他不是给他们说了一天吗?为什么轮到自己,却无人提醒呢!
“尔等竖子!”他猛地跳起,若不是知道红腹锦鸡不能飞,都以为他要蹿到天上了。
高长松不知他的遭遇,也不能理解他的愤怒,息事宁人道:“我给段道友再讲一遍如何,不妨事的。”
谁知他梗着脖子道:“那不一样,你说是你说,他们说是他们说,这是态度问题!”一副不依不饶,马上要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段红尘放狠话道:“这事没完!”随后坐下,如何算账尚不得知,先听高长松把后事如何说了吧!
……
魃宥激情怒写两页后,捧着一叠稿纸敲响胡同巷子里的门扉,他照旧尸气冲天,却无人惊惧,高长松招呼他进内院时神态自若,先给魃宥倒杯酸梅汁后道:“前辈可是有何情节不清楚的?”
谁知魃宥却目露慈祥的眼光,看高长松就像是看自家种的优秀大白菜道:“我这两日将初稿赶了出来,哎,这文思如泉涌的感觉已几百年没有了,真是一气呵成。”
高长松以前是个作文废,写八百字就要咬笔头的那种,经过了大学论文的磨练,稍微好了点,可问本科写论文是先写文献综述,然后就事论事,不怎么需要有情感的修饰性语句,跟文学创作不一样啊!实不相瞒,这几天他也尝试写了下唐传奇,就憋了可怜巴巴的百字,进度很不喜人。
他连忙接过魃宥的稿纸,读完后都惊呆了:“这、这、这……”故事还是他的故事,可文字也太精妙了吧!这就是浸淫文学千年大佬的水平吗?
他仔细一想,这位魃宥老前辈,说不定是从甲骨文时代一路存活至今啊!那岂不是历朝历代的文献他都看过?
魃宥说:“若十二郎觉得有何不妥的,还请指正,我来修改。”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谦虚模样。
高长松摇头道,“前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之文字水平,拍马也赶不上前辈,竟将我那粗糙的故事整合至此……”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哎,魃宥这长篇叙事诗,也击碎了他一颗文艺少年心,看看,这就是差距,自己就那三脚猫的功夫,也甭班门弄斧了,太难看了!
没接到审稿意见,魃宥还有点小失望,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问高长松:“十二郎,我可否请人雕版了?”
这又是个bug,其实,雕版印刷术虽说是出现于唐代,真正普及是在唐代的中后期,眼下还是武德年呢,唐代才建立没多久。
可无论是东胜神洲还是西牛贺洲,民间都默认有雕版印刷术了,书籍的价格也因此而降,对贫寒学子来说,是件好事。
高长松会想起自己逛东华国西市,偶入书商一条街,见这里的书文字刻印清晰,竟胜于唐,还挺不解,东华国相较大唐,堪称文学荒漠,大多妖精字都念不全,修士除非以文入道者,擅四书五经的人甚少,与精美的雕版很不符。
高长松回过神道:“当然当然。”他又说,“我有个不情之请,请前辈千万别写我的名字,我虽提供故事内核,可将他以如此完美形式呈现的还是前辈,以我只能是万万写不出的。”
魃宥肯定不乐意啊,他是高风亮节老前辈,活到他这岁数,万事随心,不好虚名,于是他跟高长松“唇枪舌战”一番,最后两人决定,写俩名字,高长松的在前,他的在后。
高长松心虚: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
魃宥实在是太想看见这不朽名篇问世了,对高长松说:“择日不如撞日,十二郎同我去选版可好?”他说,“字与板式还需十二郎来定。”
后者闻言一愣:“前辈可说的是雕版?这不需先等师傅得闲了再去约?”这年代掌握雕版印刷技术的手艺人应该不多吧?
魃宥笑不露齿:“都是自家铺子,我知他们都有空,直接去就行。”
想想也合理,他这么爱看书,又活了不知多少年,开书坊奇怪吗?一点都不怪!哎,这真是书友的最高境界!
人家前辈如此热情,高长松当然不会逆对方意思,反正他来东华国就是观光体验的,临时迎来小小的事业突破,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他赶忙同巴侠与陈子航打过招呼,直接逛出去了。
陈子航倒还好,巴侠满脸古怪,他摸自己下巴道:“哎,十二郎究竟记不记得,过三日紫真宫秘境就要开了?”
这几天过得太跌宕起伏,怕早就把初心忘了!
高长松:什么?难道我不是来拓展人脉,为了唐代套路文学发展而奋斗的吗?
……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咄咄咄咄咄……”
高长松哑然。
他就说怎么东华国的雕版那么好,那么清晰,合着干的都是行家啊!
幽暗的小房间内,只见一群啄木鸟废寝忘食地雕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