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来使的消息在齐国都城临淄不径而走,刚刚从齐楚淮泗大战中平复下来的齐国朝堂一时间波澜又起。
秦国蒲阳之战几得魏上郡全境,秦、魏、韩连横已成。
楚国突起攻越,全取越之江淮之地,并屯兵淮泗,齐国南境人心惶惶,生怕楚军再度攻齐。楚王继而发布求贤令意欲变法,前几日又传来其欲南迁众封君,欲继楚悼王、吴起变法之志,彻底解决楚国几百年来“大臣太重、封君太众”的问题。
这个节点上张仪来使,不禁让人浮想联篇。
齐威王有些拿捏不定,趁张仪还在来的路上,便召来成侯邹忌、国相田婴、谋士段干朋、稷下学宫的淳于髡、公子居思几人问计。
“都猜猜张仪此番来的目的是什么?”齐威王说道。
几人早就收到消息,也各有思量。此时大王问起,田婴身为国相率先开口,“张仪此来必是与我结盟,天下三强,秦、齐、楚,秦国连横势成,强强联手,其目标必然是楚国!”
“国相何以如此笃定秦国的目标是楚国?”齐威王又问。
“只因楚王欲变法!”田婴肯定道。
“接着说!”
“三家分晋以来,天下战国凡变法者,莫有不强者,魏文侯任用李悝变法,吴起为将,魏国遂成第一强国,魏蓥也率先称王;申不害在韩国变法,韩国也强大一时;及至秦孝公任用商君变法二十载,虎狼之秦声震山东;我齐国在大王、成侯的主持下亦进行了变法,桂陵、马陵两战,我齐国成为东方强国;再说楚国,楚悼王时也曾任用吴起进行变法,虽则因为悼王的早逝,吴起变法夭折,但楚国也因此变得更加强大,向南拓地千里,倘使吴起变法完成,则以楚之强大,齐、秦莫敌也。故,臣以为,秦必不能使楚进行变法。”
齐威王点点头,“嗯,国相此言有理,成侯你怎么看?”
“臣亦赞同国相之言,张仪连横,其目的便是弱楚抑齐。秦与楚毗邻,而与齐隔着韩、魏,故臣以为,秦必先弱楚后抑齐。”
“弱楚抑齐,如此齐、楚结盟共同抗秦岂不更好?”公子居思问道。
田婴脸色微变,楚威王威胁父亲齐威王驱逐自己的旧恨难消,此刻自己这个弟弟居然想与楚国结盟,果真齐楚结盟了,他的脸往哪搁?
“然则楚若变法成功,以楚之千里之地,百万带甲,恐齐、秦难敌也!”淳于髡道。
“淳于先生言之有理!秦如猛虎,楚若豺狼,与虎狼同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淳于髡的言论让田婴很有好感。
“秦、楚…”齐威王顿了顿,“我齐国不见得弱于此二国,论富庶、论人口,论军队数量,论名将辈出,我齐国都是三强之首,何须畏首畏尾?!”
齐威王强硬的口气令邹忌眉头一皱,生怕大王头脑一热,拂了张仪的面子,得罪了秦国,“大王,虽则我齐国不惧秦、楚任何一国,然则一旦秦不能与我结盟,势必转身与楚国结盟。自春秋以降,迫于晋国压力,秦、楚一直是盟友关系,吴王夫差时吴国几欲灭楚,是秦国助楚国复国,去年丹阳之战后,秦王嬴驷迎娶楚女,再度与楚结盟。臣以为秦之大谋划,非楚既齐,余者皆不足道。然秦若攻齐,只需魏国出兵,韩国借道,秦军大军不日便到,届时楚自淮泗攻我,大王以为以齐国之强,可独抗秦、魏、楚乎?”
齐威王面色一变,眼珠一转便想明白了此中关键,他苦笑道,“成侯老成之言,寡人有些自大了。诸位以为如何应对张仪结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