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龄拽了拽周予,让他靠近自己,小声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在座的这些人基本上撑起了纽约的整条唐人街,撑起了华人联合工会,算是在我退下来之后最有可能竞争会长一职的人选,你觉得他们谁最有可能接我的班儿?”
周予微微一怔,没想到老爷子忽然问他如此重要的问题,这让他一个初来乍到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回答?他哪有资格对这些社团大佬评头论足?
周予略微偏头,小声在老爷子耳边道:“我觉得你老人家身体还矍铄的很,正值壮年,何必急流勇退呢?年轻人们还需要您多指点,多提携。”
李希龄指着他呵呵笑道:“小滑头,别跟那些老家伙学,年轻人就要有点锋芒,圆滑和世故还是等到上了年龄以后在考虑。”
“老爷子教导的是,小子我也觉得自己欠缺一些锋芒,这也许就是性格使然吧。”
周予心想您请我吃饭就吃饭,干嘛要问这些敏感问题?我一个初到纽约无权无势的小年轻要怎么回答这种得罪人的问题,老爷子您这是给我挖坑啊。
李希龄似乎还不过瘾,伸手在桌面下悄悄指着前方道:“我今年九十了,要还是霸占着位置不挪窝,有的人就会疯掉,比如说坐在我对角的廖白桦,这臭小子最近很是膨胀,也就在我面前还能收敛一点,对会长的位置虎视眈眈,而且只论表面实力的话,他已经仅次于我安良堂了。”
说实在的,周予现在真不想听他说这些,更不想这么早就搅和到华人工会换届选举的泥潭里。
这件事本来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周予只想把自己的酒吧开起来,小场子搞起来,循序渐进,借由曼哈顿上东区缓缓将势力辐射到其他区域,没必要上来就开启一个地狱模式。
见周予没有接话也没有询问的好奇心,李希龄在心里又暗叹了一声,“这小子的心怎么如此沉得住气,就对这个一点不感兴趣吗?”
老爷子顿了顿,又在桌面下指向素鸭的方位道:“这死鸭子别看他外表人畜无害,实则手黑着呢,他协胜堂虽然表面不显山不漏水,但我知道到他们在底下憋着一股气儿,我什么时候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他那股劲儿可就要发出来了,到那时我怕唐人街又要腥风血雨,不得安宁啊......”
周予有些不解的小声问道:“老爷子,您安良堂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就没人能镇住他们吗?”
说起自己的徒子徒孙,李希龄的脸上略微有些黯淡。
“或许是我之前弹压的太狠,那些子侄辈儿年纪也不小了,早就没有了那个心劲儿,也就我最小的孙女儿阿弟对管理社团有些兴趣。但你也看到了,要干就要干一些女孩儿该干的事情,反正迟早都要找个男人嫁出去,还是尽量不要沾手这些事儿的好,要不然就跟燕子一样成大姑娘了还孤身一人。”
对于李老爷子这番说词,周予心里其实是抱有不同态度的。
很明显李希龄还残存着封建社会极为浓郁的男尊女卑惯性思维,觉得女人就该成为男人的附属,在家相夫教子,可周予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很多女性的能力一点也不输给男性,而且傲娇有些讨人厌的李招弟刚刚二十出头,能拥有这份气场以实属不易,如果老爷子能够加以提携和帮助,她未必不能在未来撑起整个安良堂,当然,这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过于大胆疯狂了。
见周予还是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的欲望,老爷子也不在侧面点拨,而是直奔主题道:
“小友,有没有兴趣加入华人联合工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加入了工会不但能获得很多额外的资源与帮助,白人也不敢轻易的欺负你,针对你,我们远在海外离家乡何止千万里,更应该抱团取暖,守护自己的利益。”
周予下意识的就想说“别,我可不想趟您这趟浑水”,但表面上仍感激道:“多谢老爷子厚爱,但咱今天不是来吃鱼的吗?您突然问我这么重大的问题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得和我那帮兄弟们商量商量,我们这龙行商会是股份制公司,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