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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骨之术,顾名思义,便是将符咒刻在骨头上催发,从而令人痛苦的一种术法。[www..l]
虽说是将符咒刻于骨上,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骨头,而是灵骨。
骨骼支撑皮囊,灵骨支撑灵魂,说白了,刻骨之术,其实就是将咒符硬生生嵌入灵魂,故而承受折磨的,并非肉体,而是灵魂。
因为肉体不会遭受到任何损伤,所以受刑之人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哪怕是痛到极致,痛到无法忍受,也只能任由灵魂一遍遍的叫嚣,一回回的悲鸣,于血肉被撕裂的绝望中,继续煎熬。
那种暗无天日,生不如此的痛楚,世上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因太过惨无人道,所以这种术法,被所有门派明令禁止,但就算是禁止,也不能保证无人破坏规矩,私自使用。
几个道士有些犹豫,但想到师父交给他们的任务,只好狠下心,同意了那个女同门的建议。
只是将咒印刻于灵骨上,就已经让锦歌觉得无法忍受了,她真是难以想象,如此残酷的术法,究竟是谁想出来的。那些妖魔固然该死,但用尽一切残忍手段对付妖魔的这些正义之士,难道就不该死?三界生灵,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无价,永不重来,但他们,却把苍生当成了什么?用来建立名声,满足私欲的工具?
这些写满了正义,写满了公理的嘴脸,才是最恶心,最该死的!
“施咒!”女子声音娇糯,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刺耳。
锦歌不知魔鹫所说,被掀开脑袋窥探思想与自己此刻所受之咒术,究竟哪一个更为痛苦。
如果真要比较,那她宁可死了,也不愿承受这样的折磨。
剧痛之中,她拼命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但因为手脚被缚,她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心念百转,一瞬间她想到少昊,想到奕铉,想到北堂胤炎,想到洛秀儿,想到皇昱,甚至想到了北堂菀和大公子……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一定要论出个过错来,那应当是她的幼稚吧。
自以为将这世间万物看得清明无比,可实际上,她所闻所见,皆是混沌一片,又哪里清明了?
善恶之间,没有明确的区分,人们惯常喜欢以人论事,而是不是以事论事,只要认定这个人是邪恶的,那他所做任何事,都是邪恶的。
妖魔之中也有重情重义的,人类之中,包括七圣派这样的名门大派,宵小之辈何曾缺过?人类杀妖弑魔,便算是替天行道,维护正义,那妖魔杀人,是不是也能称得一句为民除害呢?
这些道理她不懂,她此刻心中唯一所想,就是摆脱这哀哀欲绝的痛苦。
但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无助悲鸣,女人一边念咒,脸上一边露出畅快笑意。
她根本不是为了审问,她只是为了报复。
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唯有眼睁睁看着父母以及弟妹死去,当时她躲在废墟之下,连哭都不敢哭,生怕被那些正在分食自己家人的妖魔听见。
那时候她心中所想,只有一个,就是要活着。
至于为什么要活着,她并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害怕吧。
直到拜入七圣派门下,有了可以对付妖魔的本事,她方才想起,该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了。
想到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躲在废墟下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便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现在的她,是剑仙派门下的弟子,斩妖除魔,护卫苍生,哪个人见了她,不对她抱着感恩敬仰之心?
原来捕杀妖魔,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她欢喜的很。
锦歌在铺天盖地的剧痛中,竟然还有精力,去看清对面那些施术道士的表情眼神,真是一群冠冕堂皇,人皮鬼心的禽兽!
“全是一群自私伪善的家伙,你还有什么理由可怜他们?”她听到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是谁?是穷奇吗?
“他们这样对你,你难道一点不恨?”
恨,当然恨!怎能不恨呢?
“这样的痛苦你还是承受多久?遵从本心吧,不要再继续压抑。”
本心?什么本心?
“杀了他们。”如同命令一样的声音。
杀了……他们?就像那些妖魔一样,残忍地夺去五条鲜活的人命?
“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来杀你?看看他们,何曾有半点良善之心,那一幅幅丑恶的嘴脸,岂非比妖魔还要可怕百倍?”
是啊,那些嘴脸,一个个扭曲如鬼,比这世上最可怕的怪物都要丑陋。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才不是呢。这个声音自以为很了解她,简直太讨厌了。
“不要再压抑自己了,有什么事,是比遵循本心还要重要的?”
遵循本心……是啊,有什么,是比遵循本心还要重要的?自己本来就不是大爱苍生的人,那些哀鸿遍野,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不要再忍耐了,杀了他们,她就自由了……
杀。
一个不留地杀!
“师兄,好像有些不对劲!”遭受到术法反噬的女道士痛苦地捂着心口道。
其他几名道士也伤在了瞬间倒流的灵力下,经脉几乎寸断。
“不……不行了,灵力……控制不住!”
“师兄!”
“啊!”
数声惨叫,伴随着鲜血迸溅,整个大地都在一声怒吼声中颤了几颤。
锦歌所在的破旧道观,连带着周围的山石树木,一并被夷为了平地。
寒风呼啸,白雪皑皑,鲜血如泼墨般洒落在晶莹的冰雪之上,红白相间,分外妖娆
……
穷奇之力瞬间发动,本就满含杀伐之气的凶兽一旦应召而出,必定血溅三尺。
或许,这样的结果,也是锦歌没有料到的。
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望着周围的残垣断壁,目光呆滞地在茫茫雪地上掠过。
一,二,三……十,十一,十二……
天!她都干了什么,就因为忍受不了那些痛苦与冤枉,她就不召出了穷奇。
十几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连眨眼的瞬间都没有。
呵,说什么无辜,她现在哪里还有资格再说自己是无辜的?
没有任何愧疚,没有丁点犹豫,不会痛心,不会悲悯,不会为生命的离逝而感到一丝惋惜。
举手之间,满心杀伐。
这便是她,那个曾言语犀利指责魔鹫,指责虚苍的自己。
深吸口气,凛冽的空气中,亦满是血腥的味道,她该感到厌恶才是,但不知怎地,她竟觉得这气息,无比香甜,无比美味。
“瞧瞧你都干了什么!”身后一声怒吼,虚苍手执利剑,又惊又怒,他才离开稍许,这些弟子便惨遭横祸,看到雪地上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虚苍似乎瞬间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皆是悔恨。
如果他不曾离开,如果他早些下手杀了她,那些弟子就不会枉死了!
他向发了疯般朝锦歌冲来,“你这恶魔,纳命来!”
一道剑气划过,锦歌眼前顿时被鲜血染红了。
身体里的力量开始急剧流失,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或许,这就是死的滋味,没有痛苦,有的只有解脱。
可是她还不想死,就算被误会,被冤枉,被欺骗,她还是不想死。
只有死亡来临的时候,人们才会明白,生命有多么可贵,以往的那些执着,又有多么可笑。
就算不想死,但她已然虚弱到连召唤穷奇的力量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虚苍手里那把利剑,朝着自己心口而来。
终究还是会害怕,无法勇敢地直面死亡,闭眼的刹那,她自半空坠下的身体,竟稳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竟然不是预料中的冰冷地面?她猛地睁眼,入目的,是一双如夜空般广袤的黑色双瞳。
沉静,宁和,温软,有力。
看到这双眼睛的一瞬间,胸膛里那颗漂浮不定又惶恐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
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总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这世上一切,都不会再伤到她。
很奇怪的一种信任,荒谬得没有一点理由,但就是那样坚不可摧。
奕铉单手搂着锦歌,一手结印,将发狂中的虚苍挡了回去。
虚苍却不肯罢休,再次持剑袭来,奕铉也发了狠,直接用禁咒束缚住虚苍手脚,一记天雷破空,将虚苍打至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