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站在桐树底下,抬头看树,道了一句:“快七月了,桐花也快谢了。”
梧桐花开花谢,都是夏日里。兰时虽然是春景,却最喜欢梧桐。
“一叶梧桐窗外落,金菊出疏篱。”
“当年,父皇给我取名寿客,兰时便想着叫阿梧。可惜了,父皇却觉得他更适合春日,所以取了名字叫兰时。”
“如今,我的小儿就叫阿梧,也算是承了兰时的遗愿了。”
宁朔站在他的身边,牵着春影,无论他说得如何动听都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在马儿躁动的时候去安抚它。太子搭了台子,唱了戏,却等不到宁朔来与他同台,便沉默一瞬,尴尬的咳嗽了一句,“我与兰时,当年还喜欢往秋山书院上面跑,你自小在秋山书院读书,是不是见过他?”
宁朔终于说话了,道了一句:“是,见过。”
但也不多言。
太子便有些恼怒,道:“你未免也太过于傲气了些。你的先生不雨川傲气,却也尊皇室。现下孤在这里跟你说话,你倒是爱答不理。”
虽发脾气,却也不敢说得太过分。临来之前,心腹叮嘱过他要礼贤下士,不可蛮横。
心腹道:“之前随太傅的案子,他和不雨川大可不查,但还是愿意不计代价去昭雪,便说明此人心性是清明的。再者,臣听人说,宁朔在查随家案的时候,也对太傅和小随大人颇为了解。既然如此,应当是钦佩他们为人的。殿下便可以小随大人惨死和兄弟情义动容宁朔,让他继续查案下去,成为咱们手里的一把刀。”
他颇为深意的道:“殿下,如今不雨川逝去,随太傅的案情可查可不查,至于查不查,都要靠人去推动才是。”
太子很死认同。他必须要拉拢宁朔才是。
他便忍下这口气,还是道了一句:“你想不想喝兰时埋下的酒?”
说起兰时的酒,太子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道:“其实埋在地下的酒并不好喝,但兰时说,喝的是个趣味,寻的是个乐子。至于酒的味道如何,已经并不重要了。
宁朔见他越说越感动,不由得道了一句:“太子殿下这些年可曾寻过他的酒?”
太子身子一僵,而后有些羞愧难当的挪开脸,像是解释,像是埋怨:“孤这些年,寸步难行,稍微出格,便要被训斥,孤如何去寻?”
宁朔看向他,“既然如此,这些酒便早已经不是殿下的乐趣了。只是随兰时一人的——如此,他的乐趣,臣惶恐,不敢寻。”
太子一张脸先红后白,一鞭子抽在地上,“大胆!你给孤——”
一句“你给孤跪下”还没有说,却看见宁朔已经抬起了眉眼淡淡的看过来。他牵着春影,就那么站在树下,穿着浅蓝色的衣裳,若不是脸庞不像,他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兰时归来了。
但这么一恍惚,却已经失去了气势,他喃喃了一句,“你未免也太放肆了一些。”
“兰时都不曾与我这般说话。”
宁朔就笑了笑,“殿下今日是将兰时这个名字挂在嘴上了。”
他看向太子,道:“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臣见了这梧桐,听了殿下说这树下面还埋着随兰时的酒,便忍不住悲伤,忍不住要珍惜这坛被老马识途而寻来的酒。”
“但殿下好像不在乎。”
他轻扯嘴角,“殿下,臣与随兰时素不相识,相信他九泉之下也不愿意让臣喝他的酒。”
太子就觉得自己该挖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