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s</p>“传朕旨意,德王恣意妄为,疑似欺母,收押逍遥城,由刑部查实,若查实,褫夺王爵,贬去中都守坟。”
皇太后,为一个死人,你争什么呢?
你这么爱争,朕也送你上路吧!
朱祁钰返回御座之上,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从他出京,景泰十年九月开始,就在布局此事,先麻痹朱祁镇,解除南宫限制。
临行之前,他宣诏朱祁镇,兄弟和解,顺势才打开南宫限制,允许朱祁镇担任宗人令,为他管束宗室,给他权力。
朱祁镇何其聪明,立刻察觉到皇帝在试探他,让他犯错,发动二次夺门之变。
他谨言慎行,仍深居简出。
皇帝不在京师,他几乎从不露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轻语大动,特别想特别想,看见妇人便把持不住,但他被吓废了,那东西不好使。
又心痒难耐,而太监许彬进言,可让太医院配制秘药。
这就有了朱祁镇向太医院索要秘药之事。
秘药虽好,但不能贪杯。
朱祁镇控制不住,经常服用秘药,久而久之,就有了抗药性,他就不停加大剂量。
这就有了周王献女,宗室诸王献媚朱祁镇,给他进献伶伎。
之所以选伶伎,就是良家美人,不抗朱祁镇鞭笞,他太凶了,弄死好几个黄花闺女。
而伶伎自小就被培训,精通此道,能让朱祁镇得到最大的满足。
久而久之,他就迷上了伶伎。
诸王四处搜罗,花魁、安昌、半开门,全都往南宫里面送。
这种秘药,服用之后身体燥热,却不能用寒凉之物驱赶,需要用烈酒散发药性,所以朱祁镇就开始喝茅台等御酒。
就有了倭郡王好酒好瑟的名声。
“真是大男主命啊,这么久才出事。”
朱祁钰都有点嫉妒了。
当初,朱祁镇也用这个路数,一个伶伎差点就弄死他,真是人比人得死,人家拿的就是超级气运王大男主剧本,朕拿的就是绿叶剧本。
整整一年零四个月,朱祁镇才把自己彻底掏死。
若没有大气运傍身,他朱祁镇早就死了。
恐怕朝臣都没想过,汉宗案的目标,不是于谦,而是朱祁镇!
汉宗案、妖书案,就是在掩盖第五案红丸案。
陈友案和瘦马案是意外,是牵扯出来的。
汉宗案,也是朱祁钰对舆论的试探,看看舆论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一旦汉宗案的发展脱离他的掌控。
他会立刻取消后面的案子,也不会发生红丸案。
因为还没到送走朱祁镇的时机,他会耐心等待。
可是,汉宗案的矛头,最终被朝堂引向了于谦,于谦莫名其妙背锅,尤其妖书案后,于谦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皇帝的身份存疑,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从那一刻开始,朱祁钰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机会来了!
直到瘦马案爆发,那是江南盐商借士绅之手,向皇帝发动的反击,朱祁钰看得清楚。
他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良机到了。
江南士绅把自己当成门阀,去操纵皇权,而这个时候,朱祁镇暴毙,可否看做江南士绅对皇室的挑衅呢?
南宫打开这么久,一定会有士绅、盐商、各路商贾接近南宫的证据,只要查,就能查出来,这就是用俞士悦的原因。
而皇帝,就被完美的摘干净了。
届时,朝臣的怒火只会对准江南士绅,这也是他彻底剪除江南士绅的机会,把在江南的火烧得更大、烧得更广。
朱祁镇一死,就再也不存在有人和他争位的可能性了。
再用朱祁镇的死,掀起风浪,让皇权进一步膨胀。
当然,唯一脱离朱祁钰掌控的是,朱祁镇暴毙的时间!
本以为,虚弱无比的朱祁镇,一粒红丸下去,就能让他殒命,结果两颗都没事,若非周王自作聪明,调换了红丸,怕是朱祁镇还会吊着狗命。
“皇爷,老太傅、叶阁老求见。”冯孝忽然回禀。
朱祁钰挑眉:“宣进来。”
他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胡濙和叶盛,也闻听了朱祁镇薨逝的消息,虽震惊,却不意外。
倭郡王实在太胡闹了,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有今日的结果,也不奇怪。
此刻胡濙跪伏在地,眸中充满震恐。
皇帝不但会下棋了,还比以前更阴狠了!
以前只是说说,现在却什么都不说,偷偷的做!
他是医者出身啊。
一直都在怀疑,倭郡王为何屡屡不听劝告,非要如此疯狂地贪恋美瑟?
他注意到,秘药字眼,立刻就明白了,倭郡王就是服用了秘药,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问题一定出在秘药上!
秘药有成瘾姓,让人摆脱不掉,他想到了被药物控制的黎思诚。
他忽然就明白了,皇帝为何南巡,提前还把他胡濙给支走了!
因为,皇帝要杀倭郡王,又不能直接杀,甚至还要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能杀,最好要将倭郡王的死利益最大化。
那么只有皇帝离京,京中混乱,这时朱祁镇忽然暴毙,不就解释过去了吗?
他胡濙可是文官中第一人,又精通医术,如果胡濙在京,一定会让他去给朱祁镇诊脉,到时候岂不全露馅了?
照这么看,皇帝早就谋划此事了,他瞒着所有人谋划此事,最早景泰十年的时候就在谋划了。
胡濙偷偷看了眼冯孝,以为是冯孝帮皇帝做的,转瞬又觉得不可能,立刻想到了在消失的舒良。
猛然明白,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是舒良啊。
舒良在山西,给他训练选锋营,一支绝对忠于皇室的精兵,此刻又在南京消失。
那汉宗案也解释得通了。
他之前也认为,皇帝在用汉宗案、妖书案对付于谦。
如今看来,皇帝的权谋技高一筹,欲盖弥彰,他的真正目标是倭郡王啊,他抛出汉宗案,试探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固。
毕竟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他疑似不是宣宗皇帝亲子,为此还和他结过盟。
难怪皇帝敢放出这条消息,其实是投石问路。
为了让倭郡王上路,他真豁得出去啊。
胡濙之前也没看透,闻听倭郡王暴毙后,才恍然大悟。
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
他在想,倭郡王的死,在皇帝手中,又是什么武器?他会将此对准谁呢?
同时,他感到恐惧,毕竟他曾经和皇帝站在对立面过。
“老太傅,知道了?”
朱祁钰森冷开口:“适才皇太后刚从朕这离开,丧子之痛,对她打击巨大。”
“朕和倭郡王刚刚和解,他却不知节制,驾鹤西去了。”
“朕如之奈何啊?”
“朕兄弟姊妹五人,如今只剩下朕和常德了,全都没了!”
“这世上,朕最亲的人就剩常德一个了。”
朱祁钰眼角垂泪:“皇太后想以帝王礼下葬,朕心乱了,不知该如何决策!”
试探!这是试探!
胡濙立刻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下岂能出现两个帝王?”
朱祁钰拭泪之时,眼眸一眯,当初也是伱们劝朕奉他为太上皇的,怎么就不能两个帝王了?
“他毕竟做过十四年皇帝,又是朕的亲哥哥呀。”
“若无他庇佑,朕如何长大?又承嗣大统啊?”
朱祁钰泣然:“朕的皇位,说来说去,还是源自他,而非先帝。”
胡濙猛然意识到,皇帝要换太子了!
朱祁钰的法统来源,一直都是说不清的,主要因为当初那道漏洞百出的继位诏书,让他的法统一直说不清楚。
尤其是,朱祁钰是临危受命,是百官推举出来的皇帝。
臣子有决定皇帝法统的权力吗?
绝对没有!
所以,法统这是朱祁钰的天然弱点。
这就面临一个难题,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兄长,那么朱祁镇一定要以皇帝礼下葬,他的子嗣就有承嗣大统的权力。
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先帝,那么朱祁镇为什么当了十四年皇帝?
这件事解释不清楚,朱祁镇就没法下葬,天下臣子还得闹,皇帝也不会安生。
“陛下,您御极十二年,国富民强,天下人皆认您为帝,何必纠结当初那封草草拟定的即位诏书呢?”
“老臣以为,可以高于亲王的礼节下葬,但绝不能以帝礼下葬。”
“法统之事,可含糊略过。”
胡濙开始表忠心了。
叶盛捏了把冷汗,涉及法统,就意味着触及皇权,皇帝极有可能杀死任何人。
朱祁钰这个刺儿,并没有因为朱祁镇的死,而散去。
“臣也认为老太傅之言有理。”叶盛道。
“可朕已经答应皇太后了。”朱祁钰脸上露出狡黠之色。
胡濙立刻明白皇帝的深意:“圣母皇太后乃天下妇人典范,忠贤淑德,秉承先马皇后、先徐皇后、先张太后之典范,老臣愿意去规劝圣母,请圣母收回成命。”
胡濙暗骂,皇帝是搞不定孙太后,所以让他去当恶人。
平时孙太后没什么权力。
但此刻,她极为重要,如果从她口中,说出怀疑之言,会对皇帝的威名造成极重的打击。
现在必须让她闭嘴,过几年再让她去和倭郡王团圆。
“那就劳烦老太傅了。”
朱祁钰面露疲色:“朕心情不佳,不想谈事,若无要事,两位卿家回去吧。”
胡濙立刻去仁寿宫,和皇太后商谈。
而叶盛出来后,又折返回去:“请陛下惩戒宗室,若非宗室诸王献女,诱惑倭郡王,也不会发生此祸。”
叶盛是聪明人,他在提醒皇帝,若不处置诸王,还会怀疑到您头上。
朱祁钰面露苦笑:“叶卿,朕说不是朕做的,您信吗?”
当然不信了!
“陛下和倭郡王兄友弟恭,而倭郡王病体半年有余,如今薨逝,不算暴毙而亡,微臣心知肚明。”
叶盛言下之意是,我信但天下人未必愿意相信。
得做点让天下人相信的事情。
朱祁钰幽幽一叹:“朕会惩处诸王的。”
宗王献女,的确不是朱祁钰指使的。
他只是操纵全局罢了,红丸案当中的人,都不是他指使的,包括献上红丸的道士,都不是他指使的。
只是太医院的秘药里面有问题,这是他让人做的手脚。
其他的,都是没有剧本,随意发挥的。
出京之前,朱祁钰扩大宗人府权柄,全部交给朱祁镇来管,所以宗王献女是必然。
而朱祁镇大病之后,皇帝圣旨严厉,而罪魁祸首的宗王肯定惧怕,自然就想到了炼制仙丹,救助朱祁镇。
就有了献药。
从朱祁镇服用秘药时,一切就注定了的,朱祁钰无须干涉,水到渠成罢了。
但天下人不会这样想。
“陛下,当重重的惩处,方能让宗室诸王引以为戒。”
叶盛够坏的,这是借着朱祁镇的死,彻底打散诸王,让诸王成不了威胁。
朱祁钰叹了口气:“谢叶卿之良言,朕的心乱了,多亏有叶卿为朕出谋划策,否则朕的名声就毁了。”
装吧您!
叶盛进一步和皇帝捆绑:“陛下,进献伶伎之恶事,必须要从根上断绝,以防还有人给皇室进献此类人。”
很显然,景泰八年朱祁钰的兵也和昌吉有关。
必须得让后世儿孙警戒,彻底划分和伶伎的关系。
“叶卿有何看法,跟朕直说。”朱祁钰眼中凶光一闪即逝。
“诛杀进献南宫的伶伎,包括怀孕之女,因为无法辨别这些妇人杜中所怀之人,是不是皇室血脉。”
叶盛道:“请陛下再下圣旨,整治天下青楼,青楼竟派昌吉勾引郡王,岂不乱了国法?”
叶盛这是趁机弄死朱祁镇的遗腹子,一句血统不纯,就足够让人死了。
真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啊。
那些遗腹子,不管男女,皇帝都得管,都得花钱,都是蛀虫,留着干什么?
“叶卿果然是朕的子房啊。”
朱祁钰第一目标,就是整饬天下青楼。
青楼,是各地消息的集散地,这些地方,必须牢牢掌控在厂卫手中,他才能监听天下。
还有,青楼的钱太多了,朕内帑缺钱呀。
“冯孝,拟旨,关闭天下青楼,青楼中老鸨、总领等高层,皆解送军中,充作营寄。”
“跑堂、龟公、账房、放高利贷的等全部充入奴隶营。”
“安昌、半门子等,统统记录在案,充入青楼中。”
“天下青楼,必须由礼部发放牌照,规范化管理。”
“青楼行60%重税,定期不缴纳税者,全楼充入军中!”
“民间绝不许逼汉人为昌,一经发现,经手人全部诛族!知情不报的本人诛杀,各级官吏皆受重惩。”
朱祁钰很清楚,彻底让青楼行业消失,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也要考虑百姓生活,活不下去了,贞洁算个什么啊,仓廪足则知礼节。
再说了,有的人就愿意赚取巧的钱。
这种事是挡不住的,掩耳盗铃是没意义的。
存在即合理,规范便是。
“勾栏瓦舍,皆行六成重税。”
“必须由礼部颁发牌照,方可营业,没有牌照者,一概抓捕、一概充入军中。”
“现在已经存在的,补交三十年税。”
叶盛明白了,皇帝看上娱乐业这块肥肉了。
把原有的娱乐业打碎了重组,那么就全部攥在皇帝手里了。
“再传旨,青楼关闭期间,若有男人管不住裤子,直接充入军中做仆从军。”
“若有官吏包庇,家族充入军中,女为昌男为奴。”
皇帝这是要动天下吏员了!
别看皇帝能震慑朝堂,却未必能镇住地方,县官不如现管,包庇是一定的。
而这就是把柄,就是皇帝要清除吏员的把柄。
毕竟青楼背后是谁,肯定是当地的富户,富户背后是谁呢?大家族,吏员。
皇帝这一刀,是要切了天下的吏员。
叶盛欲言又止,想劝谏皇帝,江南本就是个烂摊子,如今又行此举,怕是要把天下搞烂啊。
转念一想,等此事发酵,应该在一两年之间,江南百姓已经移走了,江南也稳定了。
“叶卿良谏啊,以后再有劝谏之语,皆跟朕说,朕从谏如流。”朱祁钰笑了起来。
叶盛翻个白眼,您就把我装进去而已。
“陛下,吉林建省,却没有多少汉人,内阁的意思是从江南移过去一批人。”
朱祁钰略微沉吟,已经移走了几百万,江南人口压力骤减。
交趾的承载力,也到了极限。
但还在移,雨季来临之前,必须全部移走。
“挑能吃苦的佃户,移过去二百万人,您觉得够不够?”朱祁钰问。
“陛下,太多了吧,吉林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叶盛觉得移走十几万就可以了,最多不超过三十万人。
“徐珵上疏,辽宁玉米丰收,种子够用了。”
“他也在吉林试种了,成熟率很高。”
“他还在开发耐寒的稻种,已经有了眉目了。”
“只是吉林都是生地,开发需要几年时间,人少了支撑不起来开发,所以朕说挑能吃苦的去开拓吉林。”
“粮食供应也不必担心,从辽宁、山东运一批过去就行,如今海路通了,从江南运也成。”
“吉林唯一的大患,就是兀良哈,今年就把兀良哈打得不敢冒头。”
朱祁钰拍板。
移二百万人去吉林,江南留二百五十万人,那五十万随时移去黑龙江。
至于库页岛和虾夷就太远了,暂时不移民。
饭要一口一口吃。
叶盛小心打量皇帝一眼,皇帝的悲伤果然是假装的,现在还有心情议事呢。
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倭郡王和皇帝早就撕破脸了,哪有什么悲伤?
再说了,阁部因倭郡王之事耽搁,被皇帝叱骂,让百官滚回自己的衙门好好办差。
而在仁寿宫。
孙太后满脸悲戚:“哀家没了儿子,连你都来看哀家笑话吗?”
“老臣犹记得您大婚之时,一转眼,您都老了。”
胡濙当年在礼部,太孙大婚时他全程参与。
“倭郡王不幸,天不假年。”
“可他血脉尚在,您也要在宫中颐养天年,难道非要因此事,而和陛下交恶吗?”
胡濙和孙太后关系不一般,他知道很多关于孙太后的秘密,孙太后却奈何不了他。
这就是岁数大的优势。
若是皇帝早就收了胡濙的心,也不会这么难对付孙太后母子。
孙太后冷哼:“哀家是他嫡母,难道要事母不孝吗?”
“圣母,孝与不孝,不过众口铄金罢了。”
胡濙心力交瘁,声音很低,他不想耽搁下去了。
这话让孙太后脸色一变。
她非常清楚,朱祁镇死了,现在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把握住了,她后半辈子不愁。
她得为倭郡王血脉挣够了好处,也得为自己积累足够的本钱,顺便再为孙家挣个爵位。
可胡濙这句话,仿佛在说,您死了,天下人都说皇帝孝顺,谁还能怎么样?
皇帝手里有刀子的,他可以不讲理的。
“圣母,老臣以为,上谥太高,恶谥又伤了天家和气,上一个平谥,是最好的。”
谥号的问题上,绝对不能上个好谥号。
那岂不让皇帝的正统性大大衰弱吗?
上个恶谥,又让天下人揣测兄弟之情,上个平谥,是最好的,得找个下下的平谥。
最重要的是,朱祁钰需要一个丑恶兄弟衬托他的伟大。
孙太后对这个平谥,是能接受的,但她想卖个好价钱。
“圣母,倭郡王薨逝,让陛下茶饭不思,若圣体有恙,局势怕是会更加恶化。”
胡濙道:“陛下不在北京,两京信息往来,甚是麻烦,拖得时间久了,马上就开春了,怕是会影响倭王的英灵。”
就是说,倭王尸体臭了咋办?
大明尸体防腐技术很好,能保证尸体几年不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