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有十几刀。
这个季节,尸体腐烂的速度并不快,利刃留下的痕迹、与鸟儿啄食后的痕迹,完全不同。
章树昌自己也经常进山打猎,所以,他分得清。
他不哭了。
轻抚着女儿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想着女儿曾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不哭了。
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他的全身。
他啃完了所有的胡饼,然后抱着女儿回了章家村。
将女儿就放在那间破茅草屋内,用女儿曾亲手拔下的杂草给遮盖住,然后关好门,回去了自己的家。
回去,章树昌没有看自己的父母、妻子、两个儿子一眼。
背上自己的弓箭、提着柴刀,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不顾他们的反对、翻出家里所有的铜钱揣上,转身离开。
重新进入歙州州城,守在第一家药铺的街角处,等到那小伙计单独出来的时候,他才拉了人、去背人处。
先谢过认出他就没有挣扎的小伙计,章树昌就将那包铜钱塞过去,求恳对方说出真相。
小伙计把铜钱推回去,说道:“大叔,你要用钱的时候还在后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那天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晚,你女儿走后,因为夜深,我始终放心不下,便跟了上去。
见到她去敲一家、一家药铺的门。但都被轰走了。后来她跑到长青巷。
她撞到了孙大少爷的腿上,孙大少爷见她虽然脏污、但那双眼睛极是漂亮,就、就把她拉进了侧巷……
那是孙大少爷,大叔,对不住,我、我害怕了。”
小伙计说到这儿,低垂下了脑袋。
章树昌退了两步,靠着墙。
他想发火、想咆哮,甚至想打小伙计一顿,可他没有力气、全身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他无法想象自己女儿当时是有多么的绝望、也无法想象自己女儿当时的遭遇和无助。
他只听到小伙计继续说:“后来,我听到小姑娘挣扎、呼救、求饶的声音,她、她在求那个坏人放过她,她说她还要给重病的父亲找大夫……
她、她甚至求那个坏人:只要放了她、让她去救父亲,之后她会主动送上门,给少爷为奴为婢。
可……孙大少爷没有答应。
后来,我听到她剧烈挣扎的声音,似乎踢到了孙大少爷,然后就见到小姑娘跑到了侧巷口。
我以为她逃脱了、还在为她感到高兴,可孙大少爷紧追其后、一双手,伸出来、又把她给抓了回去。
然后就是小姑娘的惨叫声……
大约、大约有十几息后,孙大少爷就出来了,衣袍上全是鲜血。手上也是,他还嫌恶地在墙上抹了抹,然后就喊上他的好友、另一个高大少爷,走了。
等他们走后,我鼓起勇气、壮起胆子走去了侧巷,就发现了你女儿、她、她已经死了,全是血……
我、我就被吓跑了。那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直挨到寅时末(05:00),我实在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又、又去了那里。
可小姑娘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到处找了一圈儿都没有找到。后来想起乱葬岗,就悄悄去了一趟。就、就看到了……”
小伙计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了。
垂着头,痛悔地道:“大叔,对不住,是我太怂、太没用,没有、没有能救了您的女儿,对不住……”
章树昌抬起了手。
他想一巴掌打过去,可最终,这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下、一下……用力地扇着。
他活不动了,也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