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祁斯遇把手指竖着放在了陈桥面前,打断了陈桥的反驳。她又接着说:“可是我很怕娘亲出事。她身子一直不好,我打小就很担心她。从前她对我严苛,但我也担心她,相比拥有一个严厉的母亲,我更怕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
我相信沈医的本事,对他的到来也抱着期望。但这一年我一直在娘亲身边,能感觉到娘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几乎从未有过好转。”祁斯遇叹了口气,最后说出来一句:“陈书哥哥,我真的很怕。”
这下换陈桥沉默了,他喝了一大口酒才说得出话:“原来你知道。”
祁斯遇惨笑:“知道也没用。无法左右的事,知不知道都一样。”
陈桥说不出话,没法安慰,没法反驳,内心却不愿附和。他们沉默着又喝光了两坛酒,陈桥这才起身说:“天冷了,回屋吧。”
祁斯遇抬头看向他,她眼底的红还没退,在月光下格外明显。她才伸手想要陈桥拉她一把的时候却有旁的东西落在了她手心,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就醒了大半。她喃喃道:“下雪了。”
陈桥还是把她扯了起来,“下去看吧,上面冷。”
祁斯遇感叹了一句:“很久没看到雪了。”
“往后我都陪你看。”
陈桥扶着祁斯遇,祁斯遇也朝他笑:“走吧,去我娘那儿看看。”
沈医正站在门口,目光紧盯着落雪,让祁斯遇有些摸不透他这是在避雪还是在等她。沈医倒是一瞧见她就开了口:“来了。”
祁斯遇点头,然后站定多问了一句:“特地等我呢?”
“算是。”沈医脸色不大好,他给祁斯遇透了个底:“长公主的病,我摸不透。”
“什么叫摸不透?”祁斯遇皱眉,本就醒了大半的酒这下是全醒了,她忍不住追问:“你治了我娘十几年,现在你说你摸不透她的病了?为什么?”
沈医只是摇头:“蔺家的病是血脉带来的,我找不到破解之法。从前我总以为自己天纵奇才,定是能治好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也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病,想着一个血脉之症,再难能难到哪儿去。这些年你娘确实转好过,但我没法让她更好了,是我能力不足。”
祁斯遇被他这话弄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问:“我娘还能撑多久?”
“半年吧。”
祁斯遇木讷点头,只说得出一句“好”。她刚要推门进去看蔺辰芸又被沈医抬手拦住了:“别进去了,长公主刚喝完药,睡下了。你跟我来,我还得再看看你。”
沈医这脉诊了很久,弄得祁斯遇身后的陈桥很是紧张,一直攥着拳。祁斯遇却平静得多,只是问:“我怎么样了?”
“歪打正着吧,还好了点。”
祁斯遇显然不信,还问:“因为我武道精进了?”
沈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笑着说:“这就对了,我想我知道了。”
“什么?”
沈医一下变得神采奕奕:“我原先一直以为这只是遗传的血脉之症,所以都在按着这个方向去治。上次你在临邺受伤,我发现你的脉象非常不好,甚至和长公主的越发相似,我当时隐约有了另一种猜想。但你伤在心脉,本就该很严重。别说是你这个先天不足的小药罐子,就是陈桥陈厌他们这样身体康健的人伤在此处也是万分危险。情况危急,我也没有太多闲心去测试究竟是什么因素占得多些,这事儿也就搁下了一大半。
后来见你大好,给你配药的时候我就把重心渐渐移到了心症这方面,想看看能不能印证我的猜测。现在看来,这个尝试的确很有意义。尤其是你在武道上的精进,在这个节骨眼上很有些参考价值。”
听完他的话祁斯遇很是激动:“这么说你想到新办法救我娘了?”
沈医却没给她打包票,只是说:“有一些思路,但我也保证不了结果。不过现在可以往这方面看看,或许会有转机。”
沈医不能完全保证,但祁斯遇还是松了口气,她相信沈医会有办法。沈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心里也很激动,想着赶快回去继续研究,起身说:“那我先带阿酒回去,过几日找到方法来给你看。”
“等一下。”祁斯遇却叫住了他,“有件事我一直忘了找你证实了。”
沈医隐隐猜到了和临邺有关,但他还是问:“什么事?”
“临邺。”祁斯遇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说:“我知道自己当时差点就死了,也知道就算此刻大难不死,这伤往后也得折腾我。所以我应当是不能长久了,对吗?”
她问出最后这句话之前还是停顿了一下,话里带了点微不可闻的挣扎。
沈医却比她乐观得多:“不至于。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你就会活着。就算你真的早早发病了,我也至少能再保你十年。你已经有了转好的趋势,我也有了新的研究方向,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彻底治好你的。”
“我当然相信你。”祁斯遇也站了起来,“我还知道你当时不是恰好在临邺,你是跟着我去的,对吧?”
沈医没回答她,只是笑着说:“天不早了,我得去看看阿酒。”
祁斯遇看着沈医出了门,转过头对陈桥说:“走吧,咱俩也走。”陈桥没说话,跟着祁斯遇出了门。雪没停,甚至还越下越大,院子里都积了薄薄一层。陈桥纠结的功夫祁斯遇轻声说了一句:“仔细算算我都有六年没见过雪了,这场大雪,我真喜欢。”
“反正都不走了,往后年年都有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