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端没把糕点给她,反倒说:“嗯,破费。为了免得我破费,还是不给你了。”
“那你拿着吧。”祁斯遇笑着说。蔺端总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然后顺着她的话陪她玩相同的把戏。
路过香料铺子的时候祁斯遇拉了蔺端一把,蔺端跟着她走了进去,听见她问掌柜:“掌柜,你这儿有类似的香囊吗?”
她手里拿着的那枚是白梦琪的。
掌柜细细看了看她手里的香囊,然后说:“类似的有,一模一样的没有,我拿给您看看。”掌柜说完就去给祁斯遇找香囊了。
“这香囊里装的不是常见香料,添了几位药材,不如寻常的花香,卖的不多。”掌柜说着把香囊递给了祁斯遇,“您闻闻看,是不是差不多。”
祁斯遇仔细嗅了嗅,觉得这个香囊和白小姐的至少有九成相似,故而又问:“这香囊如此特殊,卖的人家多吗?”
“不多。”掌柜说,“除却咱家,也只有三家分铺在卖。”说完他又多问了一句,“贵人一直问这香囊,是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喜欢。”祁斯遇说,“偶然闻见,很喜欢,所以就把人家的香囊借了来,想着找个差不多的。”
“那您可找对了。”掌柜说得有些得意,“这味香囊是特制的,是依着宫里的样式做的呢。”
“宫里,你这话有凭证吗?”
“是白家二小姐来做的,她姐姐是王妃,这还能有假?”
“所以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祁斯遇又问:“你知道这香囊里是什么东西吗?”
“有香料也有药草,是个不常见的方子,但不难做。咱家的师傅鼻子顶灵顶灵的,只用了半夜就把所有的东西还原了九成。”说完他还问祁斯遇:“您要买吗?”
祁斯遇本来想说要买,蔺端却在她开口之前拦了一下,说:“不必了。”
“我原是要买的。”祁斯遇出门就提了抗议,“麻烦了人家半天,也不好空手走吧。”
“又不是好东西,买它干嘛?”
“他们家又不是只有这一种。”祁斯遇无奈,“罢了,改日再说吧。”
蔺端又问她:“那我们还要去看白二小姐吗?”
“看呗。”祁斯遇说,“来都来了,也不差多走这一段了。”
蔺端还是笑着说:“你是想给白尚书令添堵吧。”
祁斯遇反问:“不行吗?”
“可以。”说到白尚书令,蔺端又想起了另一茬,“对了,和尚书令勾结的人不是章尚。”
“什么?”
“这件事是我和二哥用了很久才确认的,是明氏。”
祁斯遇没立刻开口,这些话在她脑袋里转了几圈儿,她终于明了了。她笑着说:“这不是大好事吗。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过两天我就弹劾尚书令。”
“有。但不必急于这一时,一个明氏不够,至少对你和叶小将军来说不够。”
祁斯遇纠正他说:“对叶小将军来说多少人都不够,除非是所有人。”
“可我们都知道,父皇不会动白沈两家的。”
“嗯。”祁斯遇这声应得很不情愿,“但我不会放弃的。天底下没有雷打不动的贵胄宠臣,舅舅也会老,他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蔺端原是认可祁斯遇的话的,但他一想到这话里可能也包含了祁斯遇,还是忍不住说:“不管将来谁赢,你的荣耀是永恒的。”
“我不在乎这个。”
蔺端看着她,只能在心里说了一句我在乎。
白二小姐并不在家,祁斯遇和蔺端这趟算是白跑了,祁斯遇也没说什么下次再来,只是顺便把白二小姐的香囊还了回去。
祁斯遇难得和蔺端有这样自在的时候,她也没急着回去,只就近找了个茶楼,包了个雅间和蔺端喝茶。
才坐下蔺端就把包糕点的油纸打开了,他把糖糕推向了祁斯遇,然后又点了几样祁斯遇喜欢的糕点茶水,都做完了才问:“我晚上能去你那儿蹭饭吗?”
“来呗,谁不让你来了。”祁斯遇说完又想了另一茬,问他:“你是不是有阵子没来我家吃饭了?好像我回来之后你一直没来过。”
蔺端细细想了一下,说:“上次去是你回来的半月前。”
“还是挺感谢你的。”祁斯遇说得真心,“我不在的时候多亏有你来陪我爹。”
“二哥和小杨公子也常去的。我们偶尔还会遇见小沈大人,他总是很客气,会提很多东西到都国公府。”
“看来我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有几个知心朋友。”祁斯遇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在夸赞祁斯遇这方面蔺端向来不厌其烦,“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很重义气,也有骨气,是非常可以信任的人。”
祁斯遇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你帮叶小将军,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也不是。不能说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帮他求一个公道。我只是觉得总有人需要啊,总有人需要一个公道对吧。”祁斯遇这时候就有点苦笑的意思了,“我前些年总觉得自己被‘公道’笼罩着,不是仇恨,而是公道。我被公道困得不知道什么是公道,过得也不大好,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人被这样毁掉了。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他应该做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应该子承父业,应该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成为一个能臣。或许这才是我一定要帮他的原因。”
“可我和二哥看你也是这样。”蔺端说得真切,“因为你跟我和二哥不一样,所以我们才不希望你成为我们这样的人。你比我们自由,比我们勇敢,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比我们幸运。
父皇对我和二哥,总是先君后父,很严格,甚至还有些苛刻。可他待你还算好,姑父更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和你们生活的安南的时候,我时常会羡慕你,会希望我也能有这样一位父亲。
我和二哥生来就被某种东西困住了,我们没法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也很难永远恪守一种所谓的公正。权谋诡谲弯弯绕绕,我们成不了正直的人。可你八岁的时候就在说,说你要做大将军,要打下梁渝送给大缙万民。你十五岁的时候在说,二十岁的时候在说,现在二十四了,也没变。
我看着你,总觉得很好。你很好,你要的公道很好,你坚持的正义也很好。你天生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流着冷漠的血,也没有变成一个阴暗的坏人。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阿遇,我一定会帮你的。”
“小时候爹爹和老师都总是和我说,再困难的事他都会帮我办好,这是那个时候最能让我安心的话。我敬佩他们,也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这种话听得多了,我也想成为一个这样的人。这几年,我对姐姐说过这句话,对小杨公子说过这句话,甚至也对小沈大人和叶小将军说过这句话。我以为人一旦开始做一个解决问题的人,就再也不会让旁人帮忙解决问题了。可你还是说,你会帮我的。”
祁斯遇说到这儿眼睛更亮了几分,像是隐约有了那么点泪光。她又说:“我特别感谢有你,哪怕很多事没有走上我们所预想的那条路,我依旧特别开心、特别高兴我们还在彼此身边,还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是宴行,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蔺端没开口。他看着祁斯遇,眼睛里的话多的像是要溢出来,但嘴却又像被什么封住了一般。他纠结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