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遇其实并不知道蔺端到底是怎样说服皇帝的,但结果确实如她所愿:蔺端会跟着都国公府的人一起回安南去。
梁缙恢复通商已经有几年了,随着边贸发展,安南也越发好起来了。祁斯遇她们走在路上,看着繁华的街道以及吃穿都越来越好的百姓也觉得相当欣慰。
公主府院子里的树已经长得相当高大了,祁斯遇看着那两颗参天榕树,忍不住和祁哲撒娇说:“爹,你当年要种荔枝树该多好,现在我就能每年都吃上自家的荔枝了。”
“当时也不知道你长大会爱吃荔枝啊。”祁哲说完又看向了那两棵榕树,表情也很复杂。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和陈厌说:“晚点儿在这儿扎个秋千吧,阿酒不是每天都要荡秋千吗。”
“是。”陈厌立刻应了下来,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觉得沈予酒的出现很好,至少让祁家这两父子都有了点新的寄托,也变得温软了。
他们中午才到安南,但祁斯遇和蔺端用过午膳就一起去了都护府拜访息昭。
开门的是息武。
“两位殿下来得比我想得还快。”息武把他们迎了进来,又给他们倒上了茶。“已经差人去叫我爹了,他就在后院,很快就过来了。”
祁斯遇喝了一口熟悉的茶,然后问他:“你和蓁蓁最近还好吗?”
“挺好。”息武说着笑了起来,“还有个好消息一直没告诉你,我要做爹了。”
“几个月了?”祁斯遇显然也替他高兴,问完还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真好啊。”
“四个月了。知道你要回来,总想着亲口和你说,特地没写在信里。”
“子书知道了吗?”
息武摇头:“也没说呢,打算快新年的时候再告诉他。”
“挺好。”祁斯遇也不是词穷,但她确实又找不出比这更好更合适的话了。“看你幸福,我真的觉得很好。”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息昭的话音比人先到,听到他的声音,蔺端和祁斯遇都站起来问了个好。
“怎么样?”息昭还是更关心祁斯遇的身体,最先问的就是:“之前中的毒彻底解了吗?有影响到身体康健吗?”
“没有。一切都正常的,一会儿我和宴行出去和您比试几招您就知道了。”
“改日再比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息昭也在他们身旁坐下了,还说:“晚上把你爹他们都叫过来吧,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也该好好吃顿饭。”
“好。”
“倒是没想到殿下也会回来。”
“原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蔺端说着笑了,“只是回来之前和阿遇比试了一下,后来又说到安南的事,就决定一起回来了。”
“回来看看也好,殿下不是也有几年没回来了吗。”
“是啊,也有三年了。”蔺端说,“其实我这趟来,也有想让息将军帮忙解惑的意思。”
息昭并没问他是哪个方面,直接说了一句:“您说。”
“我被困住了。”蔺端说话时微微皱眉,“离开安南这四年,我的武功再没有半点精进。我有点搞不清楚,是不是我真的已经摸到了自己的上限,再无精进的可能了。”
“不会。”息昭说得果断,“习武之人是不会在二十岁就达到巅峰的,尤其是像殿下这样有天赋的习武之人。”
蔺端轻叹了一口气,说得很真心。“这困阵我想了三年,总是破不了,所以才想着让将军帮帮忙。”
“我需要再看看您的剑,只有看过了,我才能做决断。”
息武也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其实殿下也不用过分忧虑,之前我的剑也是很多年没有长进。我十六岁的时候就以为自己的天分都用尽了,甚至我大婚的时候小郡王劝我去找自己的第八式,我也拒绝了,我说自己可能就是永远也找不到了。往后总会有转机的,虽然我现在也没找到,不过我已经离开那个瓶颈了。”
“知道自己为什么拿剑是很重要的。”息昭说,“其实小郡王也好,息武也罢,他们都是因为知道并且找到了那个让自己拿剑的理由,所以才能更进一步的。殿下不妨想想自己是为什么拿剑的,兴许想通了,这个坎儿也就过去了。”
息昭到底还是没和蔺端比试,他只是让蔺端把自己的剑完完全全展示了一遍,然后他又问了蔺端一个问题:“先前让殿下想的事,殿下心里有答案了吗?”
“是守护之剑。”蔺端轻声说,“一开始是想守护母亲、守护兄长,后来想守护阿遇,守护天下,这就是我的剑。”
“是很好的剑。”息昭说得中肯,“胸怀天下的上位者,总归是难得的。”
蔺端苦笑摇头:“可我早就不想要这天下了。”
“要天下和守护天下还是有区别的。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或是能要天下,但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守护天下。”
“我明白了。”
“殿下。”息昭又叫住了他,“守护之剑有守护之剑的弊端。我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不是因为单纯爱武道而拔剑的人都有自己的弊端,希望殿下日后莫要深陷其中。”
蔺端看了息昭一眼,最后说了一句:“我以为将军会问我的心意是否始终如一。”
息昭笑了,说:“我倒是希望殿下能改。人的心意会变本就是常事,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有了完满小家,会更改心意也正常。”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知道她没有放弃,任何人都没有放弃,我也一样。所以,只要她需要,那我就会在。”
“小郡王有殿下这个朋友,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息昭由衷感叹说,“二十五年了,就连我和时远都已经没那么坚定了。但看着你们这些少年人,我们又难免觉得此事还有些盼头。”息昭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只是殿下,仇恨不是目的。没有人比我们这些老东西更希望这件事快些结束,毕竟真要全都留给你们去做,那也太……太辛苦了。”
蔺端注意到了息昭最后那声叹息,但他还是问:“那您呢?您和姑父,还有越王叔就不辛苦吗?”
息昭只是笑,并没让他套话成功。“那总有些人要辛苦些吧,我们是长辈,应当的。”
祁斯遇和蔺端几乎是隔两天就要到都护府蹭饭,弄得息昭都习惯了要多备两双碗筷。吃完饭回公主府的路上祁斯遇问蔺端:“我才想到,你怎么没有孩子啊?”
“嗯?”蔺端被她问得一愣,反应了一下才说:“不知道,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祁斯遇却是真心要问他:“那你不会羡慕吗?就连息武这个比你成婚还晚几日的人都要当爹了。”
“大哥不也一样没有。”
蔺端随口一说,祁斯遇的表情却有点复杂,毕竟她知道蔺昊是不能有。祁斯遇到底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蔺端,她只是说:“也是,这种事也急不得。”
“你会……你会想要一个孩子吗?”蔺端问得斟酌。
祁斯遇笑着回他说:“我早就有了啊。”
“也是。”蔺端也跟着她笑了,“有阿酒陪你,很好。”
“是啊,如果没有她,我的快乐可能要少一大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