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见解,只能用皮毛二字形容。
所以,斟酌一番后,良臣决定用最朴实,也最贴切的话语来解释他乱写的原因。
“陛下,草民家境分寒,父兄为供我读书,长年累月于田中耕作,家中任事不要我做,只盼我能够读书有成。然而,草民自进学之后,眼看着比我大的,和我一样大的,比我小的学生们,为了挣得功名,皓首穷经,揣磨圣贤的言行和时文的程墨,到了后来,连经书也不读了,只记其可以出题之篇,及此数十题之文。其它一概不管,真正是五谷不分,稻麦不知,韭菜亦能做小麦,动辄之乎者也,书包里掉文…草民一直在想,这等人就是考上了科举,做了官,于百姓,于陛下,有何利处?”
说到这,良臣顿了一下,一是给自己思考后面说辞的时间,二则是看看万历和郑贵妃有什么反应。
发现帝妃二人听得入神,心中顿安,于是又道:“我当日在考场之上,便见那前后左右无数学子只在那案桌上,苦思冥想作题,沉浸其中,对外界动静丝毫不觉。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读书人应有态度么?…交卷之时,心中一时不岔,便作了这首小词。”
听了良臣这番话,万历和郑贵妃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有赞许之意。
“听你这么说,你对这八股真是深恶痛绝了,以致于功名都不要了。”万历道。
“草民不知陛下和娘娘是怎么想的,草民以为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材犹甚于咸阳之郊。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二十一史废。草民虽小,可却知四书五经里没有治国之道,也没有施政之策,更没有惠民之举,故草民宁可交白卷,也不愿成为一个无用之人。”良臣又以很坚定的语气补了一句,“草民哪怕就是种田,也能为国家交上一份赋税,为陛下尽一份绵力!”
“倘若朕的臣子们人人都有这小家伙的见识,朕…”
万历没有说下去,魏良臣的话对他触动很大,这几十年的种种经历,已是叫他这个皇帝真正见识也领教了圣贤子弟的本事。
文书房中堆积如山的奏疏,随便抽一本出来都是充篇大道理,字字乃是经义,然而,通篇看下来,除了教训指责规劝外,浑无实际。
无论国策还是边事,亦或民生救灾等事,实际主事官员的奏疏还算能点到题,到了科道这边,却是骂这骂那,只骂的有本事的人也做不了事,没本事的人不敢去做。最后,补东补西,治标不治本。
而在国家最重要的赋税上面,地方官也好,科道京官也好,却清一色的让利于民,集体劝谏皇帝万勿与民争利了。
可即便万历认同魏良臣所讲,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个现状,只有继续看着一届届的官员从科举考场上,用八股文作为敲门砖,堂而皇之的成为他的臣子,然而继续他们先辈未竞的事业,和他这个皇帝战斗到底。
他们永远是对的,因为他们的背后是圣贤,是大道。
皇帝永远是错的,因为皇帝只会是自私,是愚蠢的。
身为皇帝,万历斗不过他们,只能躲在深宫中。
郑贵妃很喜欢魏良臣,这小家伙长的不起眼,但真是有趣,更难得的是对她的脾气。
“天亲、地亲,不及娘亲”更让她对良臣大有好感,她笑着道:“你叫魏良臣,报国自有门。不作八股文,照当有用人。现在,你告诉陛下和本宫,你都有哪些本事?”
“陛下,草民的本事…”
良臣能有什么本事?但是没本事他也要说自己有本事啊,可正当要滔滔不绝说一说自己的本事时,一个穿红袍的老太监却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陛下,山海关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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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们让小千岁到辽东浪一圈吧,看是不是能让老奴七大恨外再加一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