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潘学忠一时语滞,做老公有什么不好,是个人都知道,但你真要当着一个做老公的人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种事,只能意会。
况潘学忠再是不耻做太监的,终是个读书人,家里又是经商的,多少也有些讲究,懂些世故圆滑的道理,彼此之间又无深恨大恨,还是自家老乡,总不能当面扒人皮吧。
同行的几个监生倒没如良臣前世那些穿越一般,跳出来充当龙套配角,尔后让良臣一一打脸什么,彼此除了奇怪外,倒没有上前“抱打不平”,洋洋洒洒说一通老公的坏处。
也许,是这帮人压根看不上良臣,懒得与他说话吧。真要是个穿蟒袍的大太监站在他们面前,或许倒能让他们提起几分战斗欲望。
读书人,尤其是尚未入官场的士子们,最是好刷名望了。
良臣一个声名不显的低品太监,真不值这些未来国家栋梁们大动口水。
“我还有课,告辞!”
潘学忠和良臣不熟,便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与其几个好友一同迈上台阶进了国子监。良臣待他们进去后也从台阶下走下,朝正侯着的郑铎他们走去。
别说,倒是撞见潘学忠,良臣有点想家了。在沈阳撞见未来皇后跟她老子时,良臣曾想回京后写信叫大哥来京帮忙,后来因为叫万历给坑了,这事便耽搁下来。琢磨着等京里事情办得差不多南下时,顺路还是回去看看吧。
小娘皮的喜酒,他魏公公肯定是不喝了,不过再拎段纸到吴夫子坟前烧一烧,告诉这位生前对自己无比失望的老师,学生现在有前途了倒是可以的。
却不知老爹知道自己做了公公后,会不会和知道二叔做老公时一样,也到祖坟前给老魏家的列祖列宗念叨两句呢。
这事还真有可能,依老爹的德性,良臣认为会很大概率发生。毕竟,老爹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没了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须知道,肃宁县净身入宫是有着优良历史传统的,都说笑贫不笑娼,搁肃宁那块,谁家的儿子净了身却进不得宫,那大伙都是笑的,但要是进了宫,就是四里八乡就羡慕眼红了。
大哥良卿那日眼巴巴望着衣锦还乡张家老幺那神情,良臣至今都印象深刻。那真是恨不得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也。
风气如此,真是发生一些让良臣哭笑不得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良臣刚走到车前,郑铎就上前低声说道:“公公,那女人在里面寻死觅活的。”
还闹?
良臣有些意外,见车窗上的挡布有很大的缝隙,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不由便知道梁姑婆怎么闹腾起来了。这妈妈显是看到过往都是读书人,想着弄出点动静来,读书人们肯定会仗义救她。可惜,读书人们忙着自己的事,又见车外都是大汉,自扫门前雪去了,哪里有空来管这里闲事。
寻死觅活什么的,肯定是假象,良臣看人还是准的,梁姑婆这种泼妇,可能嘴里喊要死要活比谁都凶,真给根绳子让她上吊,只怕尿都能吓出来。
不过,如何处置这女人倒也是个棘手的事情。这妈妈欺负人是一把好手,但罪不至死,良臣这边纵然吃定万历会给他兜底,也不可能真仗着这一点把人弄死。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内廷内部矛盾,他魏公公可以插手管教,但却绝不可以把人往死里整。此风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弄死,终究还得把人放了,这样一来,如何处置还真是个麻烦事。正寻思着,车里又传来“咚咚”的声音,良臣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跳上马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眼前,梁姑婆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了东西,额头上已经因为撞车肿了起来,这会正用脚在踹车厢,显是还存着幻想,外面过往的读书人们能够听到她的求救信号。
看到进来的是良臣,梁姑婆愣了一下,旋即一脸怒容,气乎乎的瞪着良臣。
良臣径直坐下,脸上挤出点笑容,拿手指朝车厢被踹的那地指了指,示意梁姑婆继续。
梁姑婆嘴里唔唔一声,却是没敢去喘。
“你老实一点,咱家总会放了你,要不然,咱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良臣说着起身,无意间从袖子中掉下一根笔杆,却是他先前在冉兴让住处看到瞧着不错,顺手摸来的。
良臣忙将笔杆捡起,发现这笔杆蛮结实的,不由在手掌心上敲了敲,然后若有所思,想到什么,遂看向梁姑婆,视线一点点往下移,手里的笔杆握得紧紧。
魏公公目光极度的阴险,梁姑婆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吱溜往角落挪,整个身子都绷的紧紧,连条缝都不愿露出。
良臣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吓得要死的梁姑婆,打开车门又跳了下去,然后吩咐郑铎将梁姑婆先带回去好生看管,不管什么人来要都不给。若强索,打走便是。
郑铎自是应下,问道:“公公不回去?”
“我得去趟公主府。”
良臣要小田和另一个降倭跟自己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驸马爷不放爷自家老婆,他这做好事的好人自是要帮着去看看。
当然,魏公公肯定不是去打寿宁公主的坏主意,而是真有事去的。因为他想到有一个人可以帮他解决这桩大麻烦。但他又不便直接去找,得寿宁公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