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有多么忠贞,更不愿面对胡骑以命相抵,可他却明白今日一退,那么他与柴哲威就不仅仅是“谋逆反贼”那么简单,而是将会上升至“卖土求荣”的国之奸贼!
他可以在兵败之后流亡塞外,屈膝于胡族之下,却不愿此刻放开道路,任凭胡骑凌虐关中!
柴哲威楞了一下,从慌乱失措歇斯底里中清醒过来。
长安兵谏,毕竟是权力之争,名分大义也好,逆而夺取也罢,总之是内斗。而一旦任凭胡骑长驱直入祸乱关中,使得关中百姓惨遭屠戮,那则是另外一个性质。
从古至今,国人将内外分得很是清楚,但凡能够扬威域外、开疆拓土者,莫不接受后世子孙顶礼膜拜,青史之上不尽赞美,纵然死去千百年,依旧香火鼎盛、名垂千秋。
可一旦丧师失地,导致外族入寇,那必将遭受无尽唾骂,子子孙孙,遗臭万年!
逐鹿天下、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这是内斗,即便手段狡诈残酷一些,亦能容忍。但是面对外族之时,若不能做到寸土不让、以命相抵,反而为了保存实力避而不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点柴哲威感触颇深,他本是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纵然并无多少德望,但素来受人尊敬。然而当初吐谷浑入寇河西,他自忖无必胜之可能,故而畏敌怯战、称病不出,导致一世英名尽丧,关中百姓纷纷指责唾骂,名誉尽毁。
而毅然西征、向死而生的房俊,却受到关中百姓无尽的吹捧与拥戴,待到河西一战击溃吐谷浑铁骑,其声望更是陡然攀升至全所未有的巅峰,朝野上下,俨然以“帝国英雄”相待。
柴哲威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的扼腕悔恨、羡慕嫉妒,恨不能时光倒流,自己没有畏敌怯战、称病不出,而是毅然决然的率军西征,为国征战……
此刻若是撤军,任凭胡骑肆虐关中,自己固然可以保存实力,可事后将会遭受何等唾骂与诘难?最为重要的是,一旦到了那等人人喊打、人人唾弃的地步,还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容纳自己?
柴哲威这才惊醒,刚才自己的命令差一点便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即便风雪正劲,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他面容狰狞,咬着牙道:“王爷所言,甚为有理……”
他抽出腰间横刀,高高举起,环视左右将校,大声喝道:“吾等身为唐将,身负卫国守土之责,焉能眼看着胡骑肆虐关中、屠戮百姓?今日于此,吾等纵然粉身碎骨,亦要阻挡胡骑前进,勿要让关中父老指着吾等脊梁骨怒骂!”
“喏!”
左右将校以及附近兵卒登时精神振奋,齐声应诺,士气暴涨!
对于兵卒来说,兵谏乃是内战,谁胜谁负不过是高层的利益得失,与他们何干?但面前对战乃是胡骑,这却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但凡尚存一丝血性,谁有愿意狼狈溃逃任凭胡骑肆虐关中,残害家乡父老?
关中儿郎,从来就不曾丧师辱国、畏敌怯战!
柴哲威见到士气可用,当即下令:“长矛手顶住,后排弓弩手上前远程射杀,骑兵上前阻挠胡骑迂回,刀盾手上前掩护长矛手后撤,各军相互协调,毋须慌乱。若有不尊将令、擅自溃逃者,杀无赦!”
“喏!”
身边将校齐声回应,传令兵纷纷前往各部军中传达军令,身后校尉也打出旗语,指挥全军调整阵型,由防御敌骑冲阵,渐渐改为防御敌骑施射。虽然各军运转缓慢,行动滞涩,但直面敌骑却激起了兵卒的血勇之气。
尤其是两侧骑兵阵型向前,很好的遏止了胡骑的穿插迂回,使其机动性大大降低,难以来回穿插对唐军施以骑射。
吐蕃胡骑本来就不以冲阵擅长,此刻失去先机,不得不陷入苦战,一时间短兵相接,双方厮杀震天,战况极其惨烈。
柴哲威抹了把脸,心中暗暗侥幸,回头对李元景道:“幸亏王爷提醒及时,否则微臣铸下大错矣!”
眼下战况极其惨烈,但好歹算是稳住了阵脚,吐蕃胡骑固然战力强悍,一时之间却也难以突破左屯卫与皇族军队结成的阵列。
想必宇文节的情报有误,居然将吐蕃胡骑当作房俊的右屯卫,以眼下之战况看来,损失惨重乃是必然,但将其阻挡于此,似乎也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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