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等待中,一个小黑点穿破夜幕,以高速俯冲的姿态直扑儒者所在的高坡。“啾啾……啾啾……”热烈的鸟鸣一声高过一声,影飘逸,声悦耳。倏忽间,肩负重任的火儿飞临高坡,不住左右盘旋,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看准伸出的手掌,跃身而下,蹦蹦跳跳于掌间,鸟喙不时摩擦大拇指,以示久别重逢之欢欣。
解下密函,儒者欣喜若狂,“火儿,不枉我辛苦教你一场,能辗转于预定的会合地,真乃神鸟一只……”轻抚色彩艳丽的羽毛,暗暗发力,示意上肩部。掏火镰,点燃火绒,借助摇曳的火光仔细查看密函。神色不停变化,一会欣喜,一会担忧,一会幽幽叹气。
飞上左肩,颇通灵性的火儿探头探脑窥望军帐,叽叽喳喳的鸣叫仿佛在询问,“主人,那名年轻男子到哪去了?您殚精竭虑,时常忘记喂食,他可不一样……”
轻手轻脚折回,在军帐外踌躇少许,最终叫醒睡意朦胧的主将,“驸马爷,驸马爷,火儿带来密函,您醒醒……”
翻身而起,奔出帐外,稀里糊涂的男子正欲下令迎战。等看清目不转睛盯视自己的小鸟,喜不自禁伸出手掌,“火儿,来,我俩亲热亲热,来嘛……”很快醒悟,“仙师,给我瓷瓶,先喂食火儿,以示奖励!”
倒蜜汁,任由火儿啄食,掌心传来的痒痒感觉令男子发笑,“小心,别呛着,没人跟你抢……”偷空询问,“仙师,密函上如何说?”
左右窥探一番,谨慎的儒者努努嘴,奔入军帐。紧随其后,男子不忘安抚受惊的小鸟,“火儿,别怕,一路辛劳,你也进帐歇一歇。乖,只要我在,无人能伤害你分毫。”
看一眼主人,胆怯不安的小鸟停止进食,飞上儒者左肩,再次跟男子躲起猫猫。忽上忽下,时左时右,荡秋千一般的动作夹带不疾不徐的鸣叫让两人愁眉顿展。拍拍调皮的小家伙,儒者催促,“火儿,别耽搁驸马爷,快啄食干净,将回函送入城内。”
“驸马爷,请您过目……”递上密函,心事重重的儒者压低嗓音,“阿合奇驻兵不足为虑,但我们已经暴露,若继续奔西,恐遭遇重兵堵截?而今之计,只有避开主道,走荒郊野岭,如何解决给养颇为棘手。过阿合奇,路上人烟稀少,如果不提前准备,只怕大有麻烦?”
低头斟酌一番,献上计策,“这样,小民回函弟子,让其赶来会合。由他带路,最好能找出一支小股敌兵,我们以战养战,抢其战马,夺其粮草辎重,再一路扑向喀什噶尔。完成任务后折向东南,走麦盖提沿沙漠边缘返回浑八升。乃蛮人已被惊动,若按原路折返,风险太大,您觉得如何?”
“一切但听仙师吩咐,我不问过程,只要能确保勇士团再无伤亡发生,您的话等同铁木真大汗的谕旨……”看完密函,一身轻松的男子开起玩笑,“迟迟不去,火儿是否也想拜官封侯?本将封你一个御前探马的官职,三品如何?不满意?那就二品……”
“驸马爷,请谨言慎行,勇士团中必有心怀不轨者,千万别授人以柄,以免日后被动……”咬破指尖,以血代墨,在密函背后疾书,儒者不忘提醒,“火儿会模仿人语,疏忽不得!”
绑好密函,捧出帐外,儒者奋力抛出,“速去,不得迟疑!”
盘旋一圈,小家伙跃上灰蒙蒙的天际,一声浑似人语的鸣叫飘出,惊得男子一愣,“拜官封侯,御前探马,三品二品……”
吐吐舌头,人一脸不相信,盯着小黑点完全融入夜幕,自我解嘲,“仙师,您的手下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惊人,文龙甘拜下风!”
“嗐,以后可麻烦了……”哭笑不得,儒者暗自斟酌,“要不,您日后再教它几句恭维的话,譬如大汗英明之类,以防出现意外?小民将暗语告知弟子,以免发生误会,当然,在出口处值守的兀曷赤和阿古不花刺自会轮番换岗,无需多虑。”
“火儿跟我有缘,它自会帮我,仙师无须担忧。我到时教它‘勇士何来,惊西而已’这两句,再加上‘大汗英明’,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恢复镇定,男子深深鞠躬,“您一路劳累,请尽快休憩,下半夜由我值守!”不由分说将儒者扶入营帐,轻轻退出,站在帐外深吸一口清冽的山风,让清凉的感觉充斥体内。揉眼睛,挺胸膛,炯炯目光俯瞰山沟入口,人瞪大眼睛。
天色在无言的守候中渐渐泛白,空灵的鸟鸣伴随阵阵花香扑上高坡,影影绰绰中,一团疾奔的黑影带着烟尘靠近。对上暗语,阿古不花刺带瘦削的大师兄奔上高坡,“快,拜见驸马爷,恩师呢?哦,别惊扰他老人家……”
山沟入口方向,一支五百人左右的神秘骑兵悄无声息出现,奔行的队列中隐隐飘出询问,“你确定他们就是蒙古人?这附近并无骑兵踪影,山沟中恐怕也……”低头辨认纷乱的蹄印,命令随即下传,“提高戒备,准备迎敌!”
响箭扶摇直上,早看出异常的男子飞步跃下高坡,“兀曷赤,快通知全体勇士,牵回马匹,迎战这支追兵,我先去……”叮嘱瘦削汉子的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已抵临入口处的大片乱石地,“保护贵师,退往出口!”
抽弓拔箭,站上大石,人不怒而威,“何方妖孽主动赴死,若敢擅自入沟,休怪我箭下无情……”四支利箭瞄向奔近的人群,冷漠的目光中透出凛凛杀气,“报上姓名,以免阎王爷费神,直接将尔等投入十八层地狱,遍尝生死轮回之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