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红裳跟了过来,她连忙掏出仔细放好的桃花扇递了过去,红裳不接,反道:“岁月寂常,这缅怀的物件还是留予你好了。[..l]多一件防身,我亦少一分挂牵。”
“前辈?”
他挥挥手,示意她将那桃花扇收起来,并道:“桃林一别,我忧你人魂妖身在外头难以立足,始终放心不下便出来看看。见你入了魔道,自当与你划界清楚。此番再出桃林寻你而来,是为着追回这物件,毕竟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话就说到这里,久不见下文,她不禁接道:“可如今前辈却让我留着它?”
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眸凝了她一阵,方才开口:“便当作补偿好了,我向你讨要一物。”
“前辈请说。”十四点头,莫说讨要一物,她可是欠着桃花妖天大的恩情,只要不影响任务的执行,豁出性命都可,何况是区区一物?
“讨一个名字。”
“我叫十四,单纯的数字,它是我的名字。只是不知道前辈要名字有何用处?”
“不是的…”
她曲解了他的意思,事实上,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曲解了这个意思的,毕竟一个活了那么久的精怪向一个魔修讨要名字,这像话吗?
他道:“是我向你讨要一个名字,给我的名字。作为扇子的补偿。”
给他的名字?
“他日若能成功飞升,总不能没有个名字。”桃花精怅了一口气,再道:“在我出生的故土,曾有一挚友,与我同生。本来,我的名字应是由她来取,只还没来及定下,那个人带来的屠杀,便接踵而来。只有我活着,也只有我还活着…”
“…我不知岁月它,究竟是快还是慢?总之,到如今我却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你我缘分一场,想来也是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个有过交集的人,你赠我一个名字合情,亦合理。”
这番话听得她有些唏嘘不已。
这桃花妖少说活了快万年了吧?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因为,原本要许他一个名字的挚友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年。
而如今,桃花妖向她索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不得不联想到,或许她与当初那个挚友长得相似,理所应当的将这份遗憾移情到了自己这里,这样也才能够合理的解释为何当初初遇时桃花妖会出手相救。
想到这,她迎着那双澈澄的桃花眸,心中数念生灭轮回仅在三息之间,稍稍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口道:“蒙前辈不弃,十四心中倒是有几个名字可供参选,在此便列出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前辈喜好大红之色,应这词句可作‘灼华’,似火如灼,光彩流华。此其一。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应它可作‘长红’红色代表的总是喜庆之意,亦可谐音天中长虹,愿前辈日后飞升直上平步青云。此其二。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前辈问我要了名字,想必日后再无相见之期,不禁便想起了这句,倒也没什么深一层的取意,只但愿前辈能如同最后一句里的桃花那般,依旧如昨,此一别,便再莫挂牵。若前辈不嫌,可在此中取今字作为姓氏。愿前辈只作今日桃花依旧,不问昨日人。”
待她说完,那双澄净的桃眸微微沉了沉,方才释然一笑,并戏她道:“灼华既是似火如灼,便不怕这火将这一身华彩都给炙尽了?长红既是寓意美好,当恒实才是,可若比天中长虹,不过是刹那彩虹,摸又摸不到,挡了它天上的日头便消无踪影。若比喜庆之色,你一意孤行坠入魔道,他日不得善终的结局必等着你,那时候不也身披着我赠与你的那身大红袍?喜庆何来?”
她一梗,竟没想到桃花妖也有这样善辩的一面。
又听他道:“你我相识也有几十个年头,知此一别便是不见,怅从心生,倒是你却巴不得与我就此两别好不相见,倒是比我洒脱。”
“前辈…”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她,“临别前,就莫再前辈前辈的叫了。叫我今灼华,这可是你赠予我的名字。”
在他期许的目光下,顶着压力,她唤了一遍这个名字。
“那么十四,你作你诗里的人面,我回桃林当我的桃花,这期间,你争取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活得长久些,长到足以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而我,继续熬,熬到飞升之上的那一天,千年、万年、或是更久,只要当初你没把祸害两字发扬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至于被诛灭于天地的浩然正气之下,只一魄尚存,总有一日,咱们还是会再见面的。”桃花妖又笑了笑,今日一别,远比过去相处中,更近乎于人,他会笑,会时不时的笑,也会用善辩的口才去打趣,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有生气。
此时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梗得怪异的心情,只木讷的在那熠熠笑颜下僵硬地点了点头,直到人凭空消失在了面前,留下那句‘就此一别,好自珍重。’,她才后知后觉的捡回了言语的能力,冲着人消失的地方大声的应下:“灼华尽可放心坐等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