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尔衮走远了,福临才抬起头来,眼中藏不住恨意,双手紧攥,说:“他,他杀死了兄长!”
“他……,他是你的皇父摄政王!”
“他不是!”九岁少年的喊叫声嘶力竭。
北京城郊随处可见神色匆匆到达兵马。
勿怪孝庄急于召见多尔衮,山西的叛乱在北京城内引起一些惊慌。大同离北京太近了,这是对京畿的直接威胁。
江南之败后,各地的汉人不再顺从。多尔衮下达剃发令正是压制汉人的反抗心,但现在来看,适得其反。正是那些孱弱的汉民努力摆脱身上的枷锁才造成江南战局的逆转。
军令传向各地,八旗兵马向大同集结。
多尔衮亲自挂帅,令驻守京师的两黄旗和正白旗先行向大同出发,再从江淮抽调五万兵马,以平息山西之乱。
宣大总督耿淳逃入北京城,把山西的和大同的虚实尽数告之清廷。他不敢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只推说南明的平虏将军翟哲在山西根基深厚,与姜镶和范永斗等人早有勾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女真人重用汉人,就要承受汉人背叛的结果。
多尔衮命把姜镶的长子姜至升带上,从宣府大道扑入山西。
沿途卫所没有抵抗,清廷大军在三月下旬到达大同城下。
大同周围的百姓都逃光了,有些人辗转进入山西向南逃,也有人割掉辫子加入义军。姜镶把周边几个县的粮食都搜刮到大同城,百姓不逃也没有活路。
清廷在河北、河南押送民夫运送粮草和火器。原本为湖广战事准备的物资和兵马现在都用在了山西。
八万大军在大同城四门安营扎寨,封锁住大同往外的道路。
次日清晨,两黄旗、正白旗甲士在大同南门列阵,多尔衮亲自押姜至升到达大同城下。
姜镶站在城头。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从起兵那刻起,他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了,但此刻突然见到,仍然免不了有些心酸。
多尔衮没有给他多长的时间思考,单骑出列,嘶吼到:“姜镶,我知道你被奸人欺骗,才起兵谋反!我今日在此当着大同城内外几十万人的面承诺,只要你开城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继续让你任大同总兵。”
他说的是心里话,可是谁敢相信他?
姜镶呵呵一声,回应道:“摄政王,我不费清廷一兵一卒,献出山西,又随阿济格西征陕西顺贼,可摄政王是怎么对我的?非但没有赏赐,反而多次无端训斥指责,又让我送长子入京为人质。满人强令汉人剃发,在山西随意杀戮百姓,非我要反,实在是满人逼我反。”
多尔衮脸堆阴云,问:“你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姜镶退后一步,挥手下令:“开炮!”
城头一声巨响,铁球冒着青烟在空中飞过,落在离多尔衮五十步开外。
战马爆出一声嘶鸣,多尔衮不敢再留在城下,拨马而回。铁炮虽然不精准,但谁知道城头的炮手会不会人品爆发一次。他的父亲努尔哈赤就是在宁远城下被炮击伤,回去后丧命的。
清兵的大炮还没运到。民夫砍伐树木,征集的工匠日夜打制各式器械,在做攻城准备。
铁筑的大同城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多尔衮人在大同城下,各地军情急报如雪片般飞到他手里。
短短半个月时间,山西有十四个县城反正陷落,义军正在向南进军,太原府守军紧闭城门不敢外出。
福建郑芝龙汇集两广兵马攻江西的金声桓。江南翟哲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正在攻打安庆府的张天禄。
明军在大江南北相处呼应,清廷江山变得风雨飘摇。
多尔衮在大帐内一筹莫展,他手头兵力捉襟见肘,连平定山西的兵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哪里还有人马去支援湖广。
“湖广兵力本就不多,如果何腾蛟再从长沙****,勒克德浑无法同时应付两路夹击。”他对着地图看了良久,才发现福建的郑芝龙、大同的姜镶这些原本一盘散沙的明军各地军镇竟然在此刻同时爆发了。
“汉人要是能齐心协力,还有女真人什么事?来人!”
“在!”
“传洪承畴!”
亲兵匆匆离去。
去年,洪承畴到南京二十几天遭遇了江南的败局。虽然有朝臣弹劾他的罪过,但多尔衮知道,这件事不怨他。洪承畴是投靠满清的汉臣中难得的人才,熟悉大明的官场的弱点,就这一个人,能抵数万兵。
不一会功夫,洪承畴弓着腰走进大帐。
“亨九!”
“奴才在!”
“我想让你去湖广,你有胆量吗?”
洪承畴跪拜在地,“为摄政王效忠,万死不辞!”
多尔衮把加急军情递过去,等洪承畴看完,问:“湖广如何守?”
洪承畴把信件放好,道:“湖广看似危险,真正所虑者不过翟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