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洛京城破的消息传到了雍京,雍京缀朝三日,为齐王默哀,自从齐王荥阳兵败,粮仓易手后,雍京朝廷上下都知道,齐王大势已去,洛京指日可破。
一种关于和齐王结盟是否明智的争论也开始渐渐地在朝野中盛传,越来越多的朝臣都意识到,当初和齐王结盟是犯下了一个重大战略失误,申国舅的建议才是高瞻远瞩,可惜朝廷上下反对他的人甚多,很多人都意识到了当初反对申国舅的错误,支持申国舅改革朝廷体制的声音也渐渐地成为朝廷主流。
这些天,废除太后垂帘制,实施政事堂协商制的声音不断在朝廷中出现,朝廷上下官员以聚会抨击、上奏明志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改革的强烈愿望。
这股改革的风潮已渐渐吹到民间,首先是雍京的三千太学生起来游行,要求废除太后垂帘,实施政事堂共商制,这种改革呼声已形成了共识,在这种呼声还同时伴随着另一种强烈的呼吁,废除异姓王。
与朝廷上下及民间要求改制的呼声风起云涌不同的是,太后和军方都异常沉默,没有任何表态,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皇宫北极殿内,少帝皇甫恬正和他的两名恩师礼部尚书周棋纶以及大学士徐筠商量眼前的局势。
这些天皇甫恬的心情一半喜一半忧,喜是朝廷上下强烈要求废除太后垂帘制,恢复政事堂协商制,废除太后垂帘制,也就意味迈出废除申家的权力的重要一步。
而忧是皇甫无晋的日益强盛,天下九州,他已经控制了六州,而且关内北部和陇右一带,也是被他的西凉军所控制,内忧外患,这让皇甫恬忧心不已。
很显然,皇甫无晋在攻下洛京后,下一目标就是雍京了。
徐筠看出皇甫恬内心的焦虑,笑着安慰他道:“陛下不要太过于忧虑了,雍京不是洛京,皇甫忪名不正,言不顺,人心丧尽,所以才会败亡,而雍京聚集了绝大部分皇族,有正规的朝廷,人民安居乐业,士人归心,连皇甫无晋也无懈无击,只能以外戚篡逆为借口,攻击雍京,说明他也知道雍京正统,陛下宽心,雍京不会这么快发生战争。”
“徐大人说得对!”
一旁的周棋纶也道:“皇甫无晋攻下洛京,他也不敢轻易称帝,而是以监国摄政王的身份巩固他的统治,他是靠武力拿下荆、齐、幽、豫四州,他接下来的重点必然是巩固他的占领,稳定民心,拉拢士子,还有洛京的千疮百孔,他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所以至少半年之内他不会西进,攘外必先安内,我们也要利用这段时间的安定尽快使内部争权平静下来,如果内忧不平,外患又生,我们才真完了,相反,如果内忧平息,大家一致对外,那结局很可能就是东西并立,至于将来,就看谁修仁德,谁得人心,谁就得天下。”
两名师尊的教诲使皇甫恬豁然开朗,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确实,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安内,怎么能一致对外?
这时,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两位师尊,还有就是朕该怎么应付申国舅,他是积极的政事堂制度推行者,是不是他也反对申家谋逆,是这样吗?”
“他不过是用大义之旗来谋私利罢了!”
徐筠冷笑一声,“他是和太后争权,太后权势太大,影响到了相权,让他心中不满,如果推行政事堂制度,他就是最大的得益者,朝廷大权又掌握在他手中,陛下要明白一点,他说到底还是姓申,臣还是那句话,家族内部之争,不能等同于社稷之争,太后好歹还是陛下的母亲,不会轻易废除陛下,可一旦申国舅掌握军政大权,他要把这份权力传给儿子,再传给孙子,那么,杨坚篡位之事,恐怕就会重演了,陛下要警惕啊!”
徐筠的这句话如一记警钟,一下子将皇甫恬敲醒了,权力是一剂毒药,尝到这份毒药甘美的申国舅,他会轻易放弃吗?自古权臣必有权子,太后是自己母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申国舅、申济那种手握军政大权的外戚。
“那朕该怎么办?”皇甫恬心中一阵迷茫,他本来强烈支持政事堂制度,可现在他发现政事堂制度又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觉得陛下应该做三件事。”周棋纶徐徐道。
周棋纶的这句话使皇甫恬犹如在溺水中抓住了一块木板,他急忙道:“请太傅教诲,朕该做哪三件事?”
“第一,陛下要靠紧太后,时常去探望她,要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让太后尽量提拔有利于陛下的大臣,我相信太后也愿意这样做;第二、是陛下要拉拢皇族,皇族才是陛下真正的支持者,他们是和陛下的利益一致,据臣所知,反对异姓为王就是皇族中人喊出来;第三、陛下必须要握住军权,只有握住军权,才是陛下将来掌握实权之本。”
皇甫恬点点头,前两条倒好办,就是第三条他有点为难了,抓军权,哪有那么容易,他见周棋纶脸上带着笑容,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他有什么好办法吗?
“难道太傅有办法吗?”
周棋纶笑了笑,“我倒觉得有一个人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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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京撤军后,邵景文回到了晋南,而幽州的军队停止了向上党郡的渗透,邵景文在晋南整顿了军队,恰好这时母亲生病,邵景文一向事母至孝,两天前他便从晋州赶回了京城.
邵景文的府宅在崇仁坊,是一栋占地只有五亩的中宅,去年申国舅送给他的孩子,邵景文家的人口不多,他没有妾,只有妻子和一对儿女,他在外为官,妻子就在家伺奉老母,一家人倒也过得温馨和睦。
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加上思念儿子,所以才病倒,邵景文回来两天后,他母亲的身体也渐渐好了,他也听说了洛京城破,很担心晋南局势,便决定明天就返回晋南。
上午,邵景文正在书房里看书,妻子裴氏端一杯茶走了进来,邵景文放下书笑问道:“孩子们呢?”
裴氏将茶杯放在桌上,“他们上午要读书,下午你再陪陪他们,你一直在外,他们怪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