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神情谦和恭顺,仿佛见到令人尊敬的师长一般,而不是屡屡排斥打压的对头,躬身笑道:“关陇叛逆,致使时局危厄、国本动荡,吾辈读书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拥戴太子正朔,竭诚效忠、鞠躬尽瘁,而越国公您转战千里击溃外敌,又驰援东宫力挽狂澜,正是吾辈之榜样。”
这话说得漂亮,即捧了房俊的功绩,又战事了自己的立场、志向,听得马周、李君羡连连点头,很是欣赏。
房俊无语,此等青史留名的大奸大恶之徒,当真别具人格魅力,非同常人,若非他有“识人之明”,只怕此刻也会认为李义府是个热血忠诚、才能卓著的有为青年……
若他继续打压,将李义府踢出东宫派系,旁人问及原因,自己难道要来上一句“王莽谦恭未篡时”?
打压是一定啊,此等奸贼断不能使其混迹朝堂、大权在握,但不能明火执仗……
心念电转,遂道:“你我也算有过一番情份,以往见你心浮气躁、利欲熏心,故而所有疏离,亦不曾抬举引荐,乃是想让你增多磨砺,性情能够沉稳朴素一些,如今看来确有成效。眼下长安百废待兴,你既投入马府尹麾下,自当领会其一心为公、两袖清风之人格,尽心竭力予以辅佐,莫要误入歧途,多行不义。”
李义府满脸惶恐,一揖及地:“下官多谢越国公看重,敢不以天下为先?若有差池,甘愿受罚。”
态度自是一等一的谦卑惶恐,但心里却难免腹诽叫屈:你说的别的也就罢了,自始至终咱也没得着什么“利”呀“欲”呀,哪儿来的“利欲熏心?”
马周摸不准房俊对李义府的态度,吩咐道:“此时非是叙旧的时候,你下去召集衙门巡捕、胥吏,听从李将军调遣,不得有误。”
“喏!”
李义府赶紧应下,也不多问,施礼之后告退而出,自去召集衙门人手,做好准备。
待到李义府告退,马周奇道:“据闻二郎当年负责监考,与李义府曾有赠衣之恩,还一时传为佳话。此人才具颇显、手段圆融,是个能任事的,若予以重用,必成大器。二郎何以未曾举荐重用,听你所言反倒有压制之意?”
之前李义府便在他手下任职,为人圆滑了一些,但能力卓著,今日才知房俊不喜此人。而房俊一贯以简拔人才而著称,不知多少默默无闻的青年才俊在他麾下大放异彩,得以重用,却偏看不上李义府,当真怪事……
房俊只能睁眼说瞎话:“吾常观此人,知其心术不正、色厉内荏,仕途蹇涩尚能一心任事、心存敬畏,骤然身居高位,只怕得志便猖狂,不肯安分守己,更无家国之念。”
马周捋着胡须,沉吟不语,这番评语可就严重了,出自房俊之口,以他的权势只怕李义府仕途到此为止,难有寸进。当然他了解房俊的性格,速来对事不对人,并不会信口雌黄恶意构陷,他又是看年轻官员的眼光出了名的准,所简拔之人各个都是出类拔萃,能够主政一方,成材率高得离谱,他既然不看好李义府,就说明李义府当真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看来往后要谨慎用之,寻一个什么由头将其辞退……
李君羡在一旁等了一会儿,问道:“是否要派人盯住此人,一旦发现问题,立即拿下?”
“百骑司”的本职就是干这个的,既然房俊不看好李义府,那么总能找出李义府的毛病,而后直接下狱……
房俊摇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是那些隐藏在各处的神秘势力,此案你全力去办,务必在明晨太子出城之前,将这些潜伏在长安的老鼠统统挖出来,否则任由他们搅风搅雨,始终是心腹大患。”
顿了一顿,又叮嘱道:“若有可能,尽量保全于遂古之性命,勿使其死于非命。”
“喏!”
李君羡领命,起身告辞,大步流星走出京兆府衙门,无数“百骑司”好手蜂拥而至,汇聚在他身后,在李君羡命令之下,如狼似虎一般奔赴那些人在城内的各个潜藏之处。
“百骑司”乃是军事单位,平素皆以军伍之法操练,行止有度、阵列俨然,又配备军中制式强弓硬弩,最是是何城内隐蔽之初的强攻,一旦全力发动突袭,便犹如雄鹰搏兔,强势碾压。
李君羡自是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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