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兆头真是不错。
人不能贪心不足,钓这一条鱼也就足够了。
我用鱼竿挑着肥鳊鱼,趁夜踏月色,回到大河村。
自家院中不见灯火,乌漆麻黑。
隔壁陆尘音的高天观倒是灯火通明。
三花猫正坐在木芙蓉树下,一动不动,状似沉思。
圆圆胖胖的老鼠在它身后,百无聊赖地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好像一只狗。
我走到树下,对着三花猫行礼,“高道友,贫道有礼了。”
三花猫歪头看着我,嘴巴眼睛变得溜圆,往隔壁黑漆漆的小院瞟了一眼,跳起来就往陆尘音屋里跑,跑了两步,又转回来,把还在傻乎乎盯着我看的肥老鼠也一起叼走了。
它几步就跑到屋前,跳到窗台上,推开窗子溜进去,喵喵地急促叫了几声。
陆尘音出现在窗前,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比之前那副死气活相好看多了。”
我把鳊鱼递过去,“刚在大江上钓的。”
陆尘音接过鱼,问:“这么开心?”
我回答:“有人说我铁石心肠,可也没生我气,所以我很开心。”
陆尘音露出恍然的表情,歪头仔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深。”
我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尘音说:“嘴上不说,眼睛也会说,不承认没用。不过,也没错,你这人铁石心肠,千尺浪万丈渊对你都没大影响。”
我无奈地说:“看到我没死,你不高兴吗?”
陆尘音翻了个白眼,说:“祸害活千年,我死了你都不会死啊。可惜了,包老婶听说你被江神给吃了,哭得昏天暗地,也没心思作饭,这鱼我吃不上了。”
我说:“不嫌弃我手艺不行的话,我可以做。”
陆尘音扁了扁嘴,说:“我们高天观怎么说也是正道大脉魁首,虽然是外门弟子,可总换来换去的,也不像话嘛。”
我说:“这次不用换了,只能再活两年,没必要再换。”
陆尘音就是一挑眉头,道:“看你这精气神,可不像只准备活两年的样子。”
我笑道:“寿数天定,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陆尘音道:“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我说:“我是外道术士,阴脉先生,不修内丹,也不做神仙。”
陆尘音撇嘴,给了我一个白眼,“正经的阴脉先生手上还不能沾人命呐。”
我说:“周成是正经的阴脉先生,可他不是被人害死了嘛,那就只能由我这个不正经的阴脉先生登场了。”
陆尘音便问:“周成行诡道,你呢?”
我说:“想给周成讨还公道,当然要天下无双才有底气,都天下无双了,自然年轻傲气,得行霸道。”
陆尘音“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行王道呢!高天观这么好用,干什么不用。”
我说:“江湖事,霸道就足够了,不配王道。”
“你其实还是信不过我和师傅,对吧。就挺可惜的。”
虽然这样说,可陆尘音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有如弦月,抱拳拱手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友改天换地,如得新生,可喜可贺,不如道号尘了。”
我回礼说:“人心不死,尘缘不尽,这道号我用不起,叫念恩更合适。惠念恩!”
惠妙儿的惠,惠妙儿的恩。
她想跟我一刀两断,恩怨两清。
但我不想。
陆尘音道:“姓高多好,要不然姓陆也行啊,姓什么惠!”
我回之以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孔子说的。”
陆尘音又冲我翻了个白眼,“进来,煮鱼,吃鱼!”
“用盐腌了,清蒸比较好吃。”
我推门进屋,把鱼炮制了,端到桌上。
陆尘音倒了两碗酒摆到我面前。
我摆手说:“我不喝酒。”
陆尘音眨了眨眼睛,问:“那也不近色喽?”
我点头说:“五感六欲皆是魔劫之源,只有舍弃这些外在享受,才能谨心如一,专注修行学法,勇猛精进。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这么点岁数就修来天下无双的本事?”
陆尘音说:“这话说的,我吃喝享受一样不落,也没耽误变强。你啊,学谁不好,学来少清干什么?人活到他那份儿上,实在是没什么滋味,反正我肯定不会。这可是师傅藏的酒,我又去观里偷打来的,你真不喝?”
我正色道:“惠念恩不喝。”
陆尘音就把酒碗挪回到自己面前,挟了口鱼,美滋滋地抿一口酒,问:“明天就回来?”
我说:“等两天,让消息再传一传,事情再变一变。我明天先去把高少静捞出来,跟他结个善缘。”
陆尘音问:“他怎么了?”
“入江追杀人蛟没成,被困在江底的空洞里了。”
我就把高少静潜伏江中,先后重创人蛟和张美娟的事情细细讲给陆尘音听。
陆尘音道:“这老君观的弟子个个都这么莽的吗?能传承这么多年还没死光,可真不容易。你真要学来少清,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说:“适合我接下来以霸道行事。”
陆尘音点了点头,道:“想做来少清,就得显技扬名,露雷霆手段,你要进京吗?我也可以提前去学院报道。”
我说:“不急,先把金城这烂摊子收拾了再说。露雷霆手段也不一定非得进京。我今晚来,是想跟你请教个事情,你知道地仙府吗?”
陆尘音一听,酒不喝了,筷子也撂下了,很认真地看着我,问:“你这个惠字,跟地仙府有关系?”
上次她这么认真,还是说进京打断胡东风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