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垂早霜重,花谢秋风寒。
只有朵朵菊花,还并着枯草丛,傲然开放。
穿过一片竹林后,眼前横亘出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来,河水清中带点黑黄,深不见底。
遥望彼岸,大山如虬龙卧着,自有一番天地造化的气象。
骑马渡河自是不可能了。
洛湘竹早早下了马来,问道:“阿眠,这是什么河?”
说着,熟练地调转马头,将马拴在一根一人抱的树干上。
她多日骑马,已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操纵自如。
如今只要不是策马狂奔,她一般不需夜无眠牵着,已能自己照应了。
夜无眠想了想,道:“算算脚力,我们应该已经到了长沙城边上了,此河,应就是著名的湘江了,”
洛湘竹喜道:“当真么?当真要到长沙城了么?阿眠,答应我,等到了长沙城,先不忙去找我外婆,先带我去长沙城的馆子里,吃顿好的。这大半个月来总是吃山林野味,我都快腻死啦!”
她流落江湖以来,到如今虽渐渐适应了野外饮食,却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不会反胃了而已。心中仍无比想念城市中可口精致的美食。
于她而言,享受长沙城的美食,比见她那并不熟悉的外婆,更为重要。
夜无眠也是笑道:“那是自然。素闻长沙城的臭味豆腐,糖油粑粑,剁椒鱼头,烟熏腊肉很是有名,我们去了,一定先好好和这些美食朋友相会,会得尽兴了,再去见你外婆。”
口上如此说着,手偷偷摸了摸干瘪的荷包。
他千省万省,也只剩不到三百文钱了,就这点钱,吃点白面馒头顶天了,特色美食是不敢想的。
“是不是该去劫富济个自己贫了?”他眼波流转。
洛湘竹考虑不到银子的问题,自是欢呼不已,拉着夜无眠的手跳了又跳。
想起自己还在守孝期,如此欢脱,顿觉不妥,连忙沉下脸来,看到夜无眠四处张望,好奇问道:“阿眠,你在想什么?”
夜无眠道:“小姐,长沙城好是好,奈何我们现在与它,还隔着一条大河哩!我们要想办法如何渡河,才是当务之急哩!”
洛湘竹这才意识到,还得先过河。
夜无眠极目远眺,只见南北水路十余里,只有零零星星几条船,如同蚂蚁星子,漂泊在水上。
最近的一条,跟自己也有数里之遥,好像还是渔民的小舟,不是专门的渡船,怕是载不动红髯老马,无法作渡河之用。
他们一路行来,专拣小路走,因此到了湘江边上,也是远离渡口,遇不到渡船,实属正常。
夜无眠心道:“要么沿着河流去找渡口,要么……”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片竹林,“要么就只能自己伐竹作竹排了。”
手中有松纹剑这样的利器在手,又加之逃荒时候的生存经验还在,造一只竹筏,不是什么难事。
望着竹林发呆了好一会儿,洛湘竹叫道:“阿眠。你看对岸那是什么?是一艘渡船哎!它正朝我们划过来呢!”
夜无眠回过身来,朝湘江彼岸望去,果见一艘木船,正冲破江水,斜斜地横驶过来。
这艘木船像是突然出现在江面上一般,在洛湘竹提醒他之前,他远眺时并未看到。
“莫非这船,先前是收起帆、抛了锚靠在岸边的,等见到我们了,才支起船帆、收了锚向我们驶来?”
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中,他便觉得荒谬,摇了摇头,甩出脑外。
所谓“风正一帆悬”。
此时大地披上秋衣,湖广一带,渐行西北风,木船由东岸驶向西岸,正好吃着西北风,船帆被吹得挺直。
逆风行驶,船不见快,两里的水路,驶了快两柱香时间,才堪堪到岸。
洛湘竹道:“阿眠,船靠岸了,要不要坐?”
她天真烂漫,倒是没有想别的什么事,在外一切,也都以夜无眠的主张为指南。
夜无眠只觉得,这艘船透着稀奇古怪:突然出现也就罢了,自己还没有向对岸发出渡河信号,它就驶将过来。
倘若不坐,它这划过来所费的人力,可不就浪费了?
船家主人不担心这个问题吗?
正思量间,船靠了岸,走下来两个船伙计,忙碌着扯下几根粗麻大绳,将船系在岸边的枯木上。
一个艄公打扮的人,凑上前来,操着一口长沙方言拱手道:“伢子、妹坨,可是要渡河莫?我这船专渡人,去到湘江对岸,每人只收20文钱。”
洛湘竹对钱的多少,没有概念,但想起自己这边还有马,便问道:“我们有人也有马,人是二十文,马却收多少?”
艄公这才看到旁边的树上,还拴着一匹马,迟疑才道:“马重且大,本要收你三十文的。但念在是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就只作价二十六文吧。二人一马合共六十六文钱,六六大顺,也讨得个吉利。”
洛湘竹兴奋地看向夜无眠,道:“阿眠,六十六文,是个吉利的数字,咱们渡河去吧?”
她欣喜自己今天当“家”了一回,还谈下四文钱来,颇有些成就感。
夜无眠见这艄公如此殷勤,内心更是有几分狐疑,心道:“这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怎会有船家在此等客,怕不是得半年开不了张!
莫非这伙人是强人,只等着我们上了船,行到江中心时,再做那要挟抬价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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