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下蒲团上,跪着一个白发老妪,依稀可见就是太夫人。她双手合十,没带梨杖。
听到夜无眠进房,转过身来,一脸的愁容,眉目不展。
心事似有千钧重,佛祖好大一个金身不及它。
夜无眠心道:“佛祖笑,佛徒哭。”
想起自己方才也是一腔愁苦,免不得与太夫人共情一番。
他向太夫人行礼道:“太夫人,睽违两载,得无恙乎?阿眠见过太夫人,向老夫人问安。”
“无恙。两年过去,你倒是长高了不少,愈见水灵了。”太夫人说话有些气喘,伸出一只手来。
夜无眠心领神会,顺手把她扶起,道:“太夫人,七日前你悲伤过度,晕倒过去。这七日里,我偶得悟道机缘,未及探望,还请宽恕。”
太夫人示意将她落座在一只檀木太师椅上,坐稳当了,长长吐出一口气。
摇头道:“多虑了。莫说是你,这七日间,除了湘竹,任谁来探望,我都闭门谢客。你是我见的第二个人。”
话音一转,道,“我找你来,是有一件要事拜托你。”
夜无眠心头一凛,道:“不知太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太夫人枯木枝一般的手,突然伸出,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他坐了,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夜无眠忙起身去扶,太夫人道:“坐下!”
夜无眠只好重新坐下。
太夫人走到他正对面,弯着腰,朝他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夜无眠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太夫人,折煞我也!”
太夫人直起身来,老迈的声音,如风中冷火:“洛家破灭之时,府中上下人俱,皆作猢狲散。惟有你,护住了敬怡唯一的血脉,不辞辛苦,从安化县一路送来。
我都问过湘竹了,她说你竭心尽力扶持她,不肯稍有疏怠,沿途遇上强人贼寇,也是你,豁出性命,维护她的周全。如此忠心护主,保护我的外孙女,老身的这个礼,你应当受之,又何谈折煞?”
夜无眠连忙将她扶起,道:“小姐与我,本就为主仆,她有难,阿眠自应效死。太夫人,快请坐下罢!”
太夫人的脸色和缓了一些,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好了,手指轮番敲击扶手,像敲木鱼一般,带着一些节奏。
声音嘶哑道:“老身的这一拜,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就如却才我所说的那样,我有要事,需你为我奔走劳碌。”
“我要你去帮我彻查,彻查我女儿敬怡的死,彻查到底是谁害死她的!”
太夫人忽然猛地一拍扶手,带着一股怨气、怒气,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弥漫在这佛堂之中。
幽黑香冷的环境下,烛火的影子跳动着,她枯木般的脸显得诡异莫名。
夜无眠道:“回禀老夫人。敬怡夫人……她是闻讯老爷死后,自焚身故的。”
言外之意,即谭敬怡之死,没有凶手。
太夫人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道:“这你也信?若说她是溺死、剖腹、刎颈、摔死,我都信,却断然不可能是自焚而死!”
说完,她又站了起来,夜无眠连忙跟上。
只见她边走边道:“看到了没有,这房中,昏昏暗暗,除了佛灯,一个灯都没有。何故?因为敬怡怕火!
老身也尊重她的这个习惯,是以这么多年来,我院落里夜晚都不掌灯。下人们出行,得离了这个院子才敢打起灯笼来。她那么怕火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自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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