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门里佳人不知生死,门外情郎肝肠寸断。
眼见得主事丫鬟已答应放行,夜无眠的心,砰砰直跳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小姐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应该还未到戌时,她还没有做傻事罢?
方才林玉追和婵衣在门外说话,她可曾听到了?
聪慧如她,可否猜到两位姊妹前来的用意?”
……
一连串疑问,纷至沓来。
这一辈子,于此时此刻感觉光阴最为难熬,隔着这点距离,时间却在每个呼吸上开花,一朵一朵,没个尽时,看不清,数不完。
旁人的动作,都慢了,夜无眠想快,也快不起来。
那扇门,快快开了罢!快快让他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罢!
。。。
望眼欲穿之际,却有人来报,世孙到了。
那一朵朵的时间之花,都被冷风吹落,零落成泥。霎时间,冰寒刺骨,夜无眠的身躯,猛然一颤。
当此之时,按照常理来说,世孙作为新郎官,不应该在席间,与客人们推杯换盏、春风得意吗?
又怎么会不按常理,才戌时左右,就如此心急要来洞房!
林玉追主仆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她冒充世孙的贴身侍女及其随从,生怕被突然驾临的世孙看穿。
夜无眠更是暗中握紧了拳头。
如朱厚冒于此时进入洞房,局面就会非常被动。各种他能想象的,不敢想象的惨况,都烧成烈焰,一齐来熬煎着他。
身处数九隆冬,夜无眠第一次有了焦灼之感。
《水浒传》说,“赤日炎炎似火烧”。
可皮肤的灼烧,哪有心肺的煎熬那般难受!
他三人惊慌未定,洞房门口的丫鬟,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来要去推门的手,都撤回来了。
依“礼”来说,新郎此时,是不应该来的,来便是越礼了。
可王府之中,谁人不知,这世孙殿下是老王爷的心头肉、命根子?本来娶这世孙妃,就是大大的逾礼之处,王爷也还是任由他来。就算他现在要越礼,也算不得什么,谁又敢上前拦住他?
主事丫鬟慌乱之下,没有发现夜无眠三人的面色异常。
她整理了一番衣裙,带领众丫鬟,步往院门口,跪地迎接朱厚冒到来。
夜无眠三人,也都随主事丫鬟,跪在一边。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大红袍的年轻醉汉,摇摇晃晃着身子走了过来。
他走得踉踉跄跄,若非一旁的仆人紧张护着,恐怕早已抢地扑倒了。
灯光明亮,夜无眠低头跪着,仅仅是眼角余光,也瞧得清晰,此人正是朱厚冒那个纨绔。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酒气,随着走近,由风吹来,把夜无眠等人,熏得都睁不开眼睛。席间客人敬酒,他怕是一杯都没有推脱,全部都痛痛快快喝了,才能如此。
看来,他是想借着酒劲,提前来洞房了。
夜无眠以手撑地,却恨不能飞身而起,一剑将这破落世孙结果了性命,拧下狗头当夜壶。
当然了,这只是胸腔内的怒火作祟。
倘若如此做了,不止他自己,洛湘竹、林玉追、婵衣,就都不能活了,都要赶赴黄泉,为自己陪葬。
甚至谭府也要受牵连。
况且,从另一个层面来考虑,朱厚冒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
如两个月前辛之幸所说的那样,他慕少艾,真诚追求洛湘竹,这都是出于少年郎君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