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落雪纷纷。
小寒夜的雪,越下越大,街市静悄悄的,夜无眠讨酒喝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雪落在头顶,头皮的温度使之融了一些,挡不住这晶莹的热情,不一会儿,就堆叠了不少。
青丝顶白头,衷肠结断肠。
夜无眠,一步步,走到了周咸的身前,脸上残留着笑容,是对生无所望,对死无所感的宽释。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咧开嘴,龇着洁白的牙齿,看向周咸,重复方才的话语。
“周百户,我讨口酒喝。”
周咸明白了。
当压迫感极强的威势铺来时,他都明白了。
夜无眠怎会去而复返?大概是途中遇到了强大的、不可战胜的敌人,才会被驱使着,不由自主地,拖着身躯回来。
周咸喘着粗气,他的额头上,滋出了细密的汗水,冷风一拂,冰晶晶的,挤得脸疼。
夜无眠伸出手来,作出一个向周咸索要的姿势。
周咸连忙运转内力,抵御住那威压,朝身后的锦衣校尉嘶吼道:“酒!”
马上便有颠着步子,哆哆嗦嗦的校尉,捧来一壶酒。
周咸走到哪儿,这个校尉就负责热酒热到哪儿。递送到周咸手中的时候,酒壶都还冒着热气。
“给她!”
夜无眠接了酒,“砰”地一声揭开酒壶封口,也不管辣不辣,烫不烫,仰着头,大口喝了起来。
怎会不辣,怎会不烫?
可是,这惨淡的人生,难得有一颗滚烫热辣的心,莫要让它在这冰冷的冬日里,冷却下去啊。
夜无眠喝酒之际,李冬迷茫的双眼,看到了黑暗中,紧跟着走过来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身穿一领青绿色氅衣,半儒半道打扮,手提一柄长剑。另一只手,却捂着肚子。血浸染了他的衣服,腹部是重灾区,鲜红而黑,一滴一滴,往下淌落。
“楚,楚长躬师叔?”
李冬看着这中年人,感受着他所散发出的沁髓境界的威压,这才明了过来。
原来,夜无眠去而复返,皆因中途遇见楚长躬所致。
轻纱之下,李冬的脸,沉如阴天的月,她的手,紧紧握着寒魄剑,发着抖。
寒魄剑好似与主人通了心意,也在微微颤着,激荡而出微弱的剑鸣之声。
楚长躬的身躯似乎有些不稳,一脸疲惫之态,看着喝酒的夜无眠,把长剑一指,好像有气无力道:“我本与吉王一道追击岳不欺,奈何吉王说,他的宝贝孙子对你这小丫鬟恨之入骨,必要你死。又怕你剑术高明,其他人都不是你敌手,让你逃了出去,因此才委托我先回来杀你……”
夜无眠犹未听见此话,一壶酒,越喝越猛,越喝越狂,喝到后面,酒水溢出,沿着嘴巴、脖子流了下来。
“呵……”
把酒壶摔碎。
烫得发红的嘴唇,通红的脸庞,被酒污了的襦裙,整个人浑似哈哈大笑的……疯魔?
周咸面露心疼之色。
“痛快,痛快!”
夜无眠歪歪斜斜着身子,在一干熟人、敌人、陌生的锦衣校尉的目光下,原地摇摇晃晃,踱起步子来。
鼻子吸溜耸动,两挂清涕,冻得收也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