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s</p>天空中雷云尽散,树底下谢怜酣然入睡。
若不是小院角落里那颗还在不断渗血的人头,之前诸般种种,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幻宝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从巨大的震撼当中缓过神来。
他自然辨认出那颗头颅的主人,一头醒目红发,魔气森森,不是当初在中州所见的那个混血仙魔种上极又会是谁。
幻宝心中生出几分同情,看着那头颅心中说道:“凭你之实力、背景,在下界就算是捅穿天了也没人敢管你。
可偏偏运气不好却遇上了帝君。
唉,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以前种下的恶因太多,如今结出孽果,一饮一啄,咎由自取吧。”
幻宝心中轻叹一声,叹的却不是上极之死,而是上极死后必然会牵扯出更多更大的人物来。
帝君当前,倒霉的当然是那些家伙,但由此一来.
仙魔人三界是要更乱喽。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幻宝需要操心的。
“今日能得帝君赏赐亲手所书的字帖,亲手所酿之酒,还得见帝君大人之剑舞”
幻宝由衷感叹道:“我幻宝怕是将十世百世的福缘和气运都给用光了啊对,酒!”
幻宝这才想起来,帝君大人赐他的一杯酒还没动呢。
这也是无上的机缘。
喝是不可能现在喝了,帝君喝了半坛子的样子就醉倒酣睡,自己直接喝怕不是找死。
回去后用些最上等的仙泉稀释个几百上千倍再慢慢品吧。
这么一酒杯,估计也够自己喝上个几千年了。
幻宝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宝光四溢的紫金葫芦,小心翼翼地将酒杯里的酒液全都装进葫芦里。
看着那些洒在地上全都喂了土的酒水,心疼得肝儿颤,强忍住用灵力将其全部摄取出来的冲动,恭恭敬敬地退到了门口,然后离开。
那两个凡修还愣在院子里,这两人看着和帝君关系匪浅,幻宝有心跟他们结交一番,但又怕打扰到帝君安睡,只能等下次有缘再说。
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还呆愣在原地,像两座石雕。
忽然江奕神色动了动,快速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枚传讯玉简。
待查看完毕,整张俊脸立时都绽出光来。
他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上,向着酣睡的谢怜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前辈出手..”
之后,脸上露出既羞愧又担忧之色。
怪自己,都怪自己。
正如掌门所说的,身为棋子就该有身为棋子的觉悟,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纵览全局,又如何能知晓下棋之人的心意。
唉,自己这次如此不堪的表现,定然又要在前辈心中损失许多印象分了。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弥补。
同时,江奕也算彻底明白谢前辈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天上地下,能与谢前辈比肩的怕是没有几个。
江奕满怀复杂地起身,拉起钟神秀便走,不打扰前辈休憩。
钟神秀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一般,眼神怔怔,只知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此生得见此剑舞,钟神秀百死无憾百死无憾”
待人都走光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
老桃树轻轻垂下枝桠为谢怜遮挡住天上的日光,阿奴抱着小白狐蹲在一边。
谢怜打着轻酣熟睡着,嘴角时不时勾起一抹笑意。
小红鸟轻轻给谢怜扇着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柔美的侧脸,渐渐的,眼神不由痴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某处。
那颗魔气森森的狰狞头颅正好像融化一般瘪下去,化作一滩黑水,快速渗入泥土当中。
没过多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竟然死了?!
就那样无比突兀的,被一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色剑锋给一剑枭首了?!
场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直到一名激动若狂的无生道宫弟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高呼道:“邪魔死了!那个邪魔死了!”
众人才如梦方醒。
躲藏在暗处的幽荼美眸当中异彩流转,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痴迷之色。
斩杀上极之人虽然没有露面,但那半截剑锋对幽荼来说却是熟悉无比。
分明就是大冥天魔剑,帝君大人当年征杀九天无上魔宝!
“横隔万万里疆域一剑抹杀魔神级强者.”
幽荼笑靥如花,轻轻说道:“不愧是帝君。”
围观的掌门修士们一个个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面面相觑,眼神惊悚且震撼。
上一个呼吸还如末日降世,下一个呼吸便突然天朗气清。
给他们的感觉,就好像天地只是一幅画,一盘棋。
于某人而言只是随意抹去点颜色,拿走一颗棋子.
于他们而言,却是天地变幻,仙魔易转般的大恐怖。
有修士艰涩开口道:“可凭一剑轻易杀死那仙王级的邪魔。出手之人..怕不是至少是位仙君级大能吧。”
听到“仙君”两个字所有修士的身子都忍不住狠狠颤抖了一下。
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不可及,就好像地上的麻雀忽然听到了凤凰之名。
“你们说此人会是无生掌门所说的那一位吗?无生道宫的真正祖师?”
有人开口。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眸都开始闪动起来。
如果真的是,背后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站着,那无生道宫的份量就得重新好好掂量掂量了。
很快就有人帮他们解答了这个疑问。
天空中的青衫青年向着南方,面露恭敬之色。
于虚空跪拜,叩首。
能让无生大帝叩首,那出手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围观修士们一时之间脸色复杂难言。
“此番回去,需得向上宗好好禀告一番了。”
“无生道宫出了无生大帝这般才情绝艳的不世人杰,又有大能坐镇撑腰,崛起之势必不可挡!”
不过想到之前无生道宫上下齐心,共抗邪魔之景,又觉得.
无生道宫之崛起,实在是理所应当。
“你还不离去?”
天空中,青衫青年对某个傻愣在原地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的人淡漠开口,“莫不是在等我宗上尊的第二剑?”
林平安如梦初醒,直觉后脖颈一阵发凉。
连红发青年上极老魔的尸首都顾不上收敛,转身便是飞遁逃跑。
此时此刻,无生道宫和整个中州修真界的魔劫,才算真正消除。
场中所有修士心中都大大松了口气。
青衫青年从天空落下,无生掌门急忙过去,凑近之后疑惑地小声问道:“祖师,为何不等上尊再一剑将那魔头也给杀了..反而还提醒他惊走?”
青衫青年轻轻一笑,回道:“你以为上尊还会出第二剑吗?我不过是吓他的..哈哈”
无生掌门一时愕愣当场。.
林平安疯了似的狂奔。
满脑子都在回想红发青年上极老魔死时的那个画面。
一剑。
就那样突兀的一剑,毫无花俏,从虚空中探出来,一下就将上极的三个脑袋全给砍了。
给林平安的感觉,就好像那人一开始只是随意坐着,偶然瞥到地上的一只虫子,便随手抓起剑轻轻一刺,就将面前碍眼的虫子给刺死了。
那般随意。
那柄剑从虚空中刺出来的时候林平安就觉得眼熟,待其缩回去之时终于想起来。
就是那柄剑,就是他在小院中看到的那人手中持握的那柄剑啊!
一股寒意从林平安的尾椎骨冒出,疯狂上蹿,瞬间传遍全身,让他遍体生寒。
无边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狂涌上来,林平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在剧烈颤抖。
横跨万万里疆域,随手一剑抹杀魔神真身全开,实力只稍逊色仙君级一筹的上极老魔,而且还是在人间界实力被天道压制的情况下。
那人的修为境界该是.
林平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高位仙君!甚至仙帝级人物?!”
林平安整个后心都被冷汗给打湿透了,脸色惨白,后怕不已。
那人可以随手一剑抹杀上极,那杀他的话估计也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简单。
“以她的修为境界,绝无可能看不出我们的血脉,推算出我们身后的背景可上极还是死了,说明她根本不在意我们的身份背景。
我和上极一直引以为倚仗的东西,在她眼里就像个笑话!”
林平安神情惶惶,如丧家之犬,只顾奔逃。
忽然,林平安猛地停下来,愣在原地。
“她将我们放出,主动送上妖仙来给我们恢复修为,但等我和上极肆无忌惮之时,又亲手将上极抹杀,却又放过我”
“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ˇ.”
林平安眼神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道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的持剑身影,口中低低呢喃道:“她是不是想告诉我.”
“放你们出来,就乖乖听话,若不老实就死!”
林平安猛地打了个寒颤,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惊悚和后怕之色,恐惧地向后方和自己头顶扫了几眼,然后仓惶逃遁。
谢怜揉着眉心从床上爬起来。
看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和苦笑。
“我这是醉了多久?”
宿醉前零碎的记忆慢慢涌上来。
“我喝多了,先是敲碗念诗,然后再舞剑,好像还打雷下雨了.”
谢怜忍不住抓起身边的薄被捂住自己的脸,绝望地惨嚎:“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实在太丢脸了!
一想到当时还有幻宝江奕和钟神秀三人在场,呆呆看着自己耍酒疯的场景,谢怜羞愧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永远都别出来了。
以后谢前辈真要没脸见人了。
谢前辈惨兮兮从下了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慢慢飘到了院子里。
原以为会看到一地狼藉,但意外发现桌子碗筷什么的都已经收好了。
“是江奕他们临走前收拾的吗?”
谢怜疑惑地嘀咕,然后才发现不是。
阿奴正踩着个小板凳在院子角落晒衣服呢。
谢怜连忙走过去,将阿奴从板凳上抱下来,摸摸阿奴的小脑袋,又惊喜又欣慰地夸奖道:“阿奴真乖,阿奴长大了.”
阿奴一脸懵懂的表情,悄悄看了眼停在树梢上的某只小红鸟,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你去玩吧,剩下的活交给我好了。”
阿奴哦了一声,乖乖站到一旁。
谢怜看着手上刚刚洗好的衣物,眼眶微微湿润,心中发出一声如老父亲般欣慰而酸涩的感慨:“阿奴真是长大了”
瞧瞧这衣服洗的,比自己洗的干净多了。
真是难为阿奴了,她还那么小的年纪。
这时,站在一旁看谢怜晒衣服阿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谢怜说道:“主人,那两个经常过来蹭饭的人让我告诉你,他们要回去一趟,等过段时间再来。”
江奕和钟神秀?!
谢怜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微微的复杂之色。
看样子他们俩是终于想通了,准备回去好好修行了是吗?
虽然说这是他们做出最明智也是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决定,但一想到以后恐怕就很难再见到这两朵修真界的奇葩了,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舍。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仙凡之隔,谢怜,你着相了啊..”
谢怜轻叹一声,对阿奴轻轻说了句“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
晒好衣服,谢怜正扫着院子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活没干,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小院的一处角落,顿时眼前一亮,发出一声轻“咦”。
谢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墙边。
只见墙边的土地上冒出一截短短的墨绿色小芽,芽上还沾着几滴晨露,看着分外惹人喜爱。
“终于发芽了!”
谢怜颇为惊喜。
这就是她之前种下那几颗古怪种子的地方。
没想到醉酒醒来之后,竟然成活发芽了。
看样子里前辈的爱情也要开始萌芽啦。
谢怜美滋滋地打量着这株小嫩芽,又给它松了松土浇了两遍水。
扒开两边的土看了一眼,发现另外两颗种子已经干瘪腐烂。
“还好总算种活了一颗..”
谢怜也挺满意的了。
可惜他没有看到,在自己身后的老桃树上,某只小红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冲着嫩芽傻笑的样子,眼神幽怨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中州,天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