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京堂说话的分量远比儿子瓦利卡马重,冷场了一阵。余哲不像其他人有顾忌,直接提到关键,“您的意思是说阿克苏联盟和阿尔金联盟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不?”
泰京堂点头,“不仅仅是利益,说白了,是名分、血缘、利益、理念等综合作用的结果,两个联盟彼此的较量是大规模内斗的第一步。住在山头星的纯血威泰系实际上可以算作民安两系的分支,拉斯马总部没有混血后裔的威泰系成员自成一体,目前主要住在维斯卡市和莱尔格市,支持阿克苏联盟很正常,因为威泰系始祖诞生在山头星,与民安两系同属半传承后裔。威泰系在伊艾弗的关系广泛,实际能量远比表现出来的大。北洲人不多,要想顺利地从伊艾弗拉人到山头星,必须瓦解对伊艾弗政局颇为了解和关系广泛的威泰系,以免西洲给北洲使绊子。北洲和东洲有共同利益,如果阿克苏联盟压倒阿尔金联盟,提前合流通过,北洲和东洲的蜜月期就结束了。每个正常人和团体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实际上是有迹可循的,只要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并仔细分析。”
余哲挠挠脑袋,“要不您打个比方,我听着很吃力。”
泰京堂笑道:“当然可以。以我为例,我是纯血威泰系,核心圈没有混血后裔,很早就认识老祖宗,跟他相处过很长时间。名分和血缘,威泰系是半传承的明确直系后裔;利益和理念,我受老祖宗影响大,在山头星过得很开心,所以我支持家族的存在,在阿克苏联盟和阿尔金联盟之间倾向于阿克苏联盟。泰民安三系本是一体,原来都住在东洲,西洲和东洲实际上是泰民安三系共有的地盘,威泰系先祖搬到西洲只是重分家产的结果。”
众人一起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泰京堂哈哈大笑,“国泰民安四系包括地球后裔在家族大会召开前其实都是选择性考古,很少站在先祖的角度上换位思考。老祖宗沉睡前山头星只有一万来人,他信奉‘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愧为父母也’,对教育不遗余力,每个星期都要给四系成员上课,以公开课为主,从小学培养到大学。四系一起上课,一起考核。老祖宗根据考核结果任命了各系的管理层,并观察了一段时间,又因为威国系是伦特人,特意办了收养手续,并将伦特洲划为威国系的地盘。威国系吃得多,需要物产丰富的伦特洲,泰民安三系能接受。开始分家产了,三系管理层不甘落后,找到老祖宗说要一视同仁。伦特洲有2700万平方公里,东洲只有5200万,不够三系分,三系管理层于是看上了总面积4500万平方公里的西洲。西洲的面积虽大,但条件不是太好,管理层以此为理由要求六折计算。老祖宗同意了,东西洲因此成了泰民安三系的地盘。三系最开始都住在东洲,挨得很近,威泰系是战士系,生活习惯与搞研究为主的民安两系不同,人多了经常生矛盾,便提出搬到西洲去,条件是阿尔金市和阿尔卡军事基地的建设经费由民安两系出。三方达成一致,阿尔金市和阿尔卡军事基地建设完工后,三系分流,西洲成了威泰系的领地,东洲对半分,东部归威民系,西部归威安系。”
大家面面相觑,余哲问:“您的意思是说国泰民安四系始祖其实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不?”
泰京堂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会有感情。老祖宗没有藏私,也不能藏私,所以四系始祖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葛特丽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祖宗没给泰民安三系办收养仪式。”
余哲很无语,“姐姐,有血缘,有教育,有家产,已经证明了三系与老祖宗的关系,亲生的哪有办收养仪式的道理。”
葛特丽没想到随口说说居然会被余哲揪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皮迪大人笑意盈盈,没当回事,转头问道:“京堂叔,那老祖宗为什么对泰民安三系不亲热呢?”
泰京堂说:“其实很容易理解的,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考虑过细节。一万多人只有一个老师,而这个老师还要忙其他的,时间远远不够用。老祖宗奉行开放的教育思想,他沉睡前泰民安三系最大的只有22岁,地球人在这个年龄之前很难管,所以三系成员经常被骂。骂多了就疲了,老师只好整天板着一张脸。相比之下,长寿的伦特人在22岁之前还是小孩,很淳朴,加上投缘,疲惫的老师出游便经常带着伦特人。艾尔塔算得很精,死了两千多年仍让山头星不得安宁,而且未来数千年都无法彻底平静。估计老祖宗只要想想受过的苦和现在乱糟糟的局面,就会一阵牙咬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艾尔塔如愿。”
瓦利卡马笑道:“那么好的宝贝不能不要,家族治疗精神病患者的最后防线,几乎没有不喜欢它的人。”
余哲接了一句,“恨死它的人也不少。”
操场上笑声一片,还在跑圈的倒霉蛋肯定是最恨它的人群之一。
“凑热闹的家伙来了。”斯宾在十多层的人堆外大叫。
人群闻声散开,余哲把儿子递给迪娅卡,到武馆门口迎接。奎阿雷亚在代表团倒数第二队,戈亦雄在倒数第一队,卡班巴人和戈地那人都高,为了不影响其他代表的视线,戈卡两系的代表都在队尾。
余哲扫了一眼有些咋舌,近六百人,估计是百分之一的代表比例。
第一队是军人,各军团先锋团的团长悉数到齐,余哲的熟人加朋友马萨布布军团先锋团团长锡尔图、枫溪军团先锋团团长柴罗德、正果军团先锋团团长李海荣、龙门军团先锋团团长盖游、昌巴军团先锋团团长莫普提、奥利文撒军团先锋团团长马埃、莫辛布瓦军团先锋团团长纳马帕等七位领头,其他仅见过几次的团长紧跟,还有三个不认识。
熟人打过招呼,不熟的热络一番,锡尔图帮着介绍不认识的,“他们是我的朋友埃泽达、米齐乌和莫莱多,均供职于国泰舰队。”
埃泽达说:“我一直在邦巴星服役,嗯,现在得叫威戈星,久仰大名,下次到威戈星旅游不要忘了叫我。”
余哲忙说:“一定一定,我来山头星的途中看过威戈星,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埃泽达说完,米齐乌接上,“其实我们见过面的,有印象吗?在心佳星宇航港。”
余哲皱眉苦思,实在想不起来,“不要意思,我记性不好。”
米齐乌哈哈大笑,“你在心佳星宇航港二区显摆的时候,帮忙拍照的军官就是我。”
余哲有些不好意思,米齐乌笑着闪到一边,莫莱多开始说话,“我老家就在卡哈马镇巴尔布尔路,不过大部分时间呆在绍莱星,这次回来探亲,刚好碰到你结婚,过来凑凑热闹。”
莫莱多居然是卡哈马人,余哲很意外,一阵热乎。不过现在不是多聊的时机,莫莱多很快跟着锡尔图退到一边。
第二队是教育界人士,艾曼纽夫妻,李炎铭夫妻和黄山大学的副教授狄宋博士均在其中,其他大多只有一面之缘,不是研究古董、植物就是历史和珠宝的,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三队是公务员,克秋思市旅游局局长段佳顺、宾杜拉镇长吉比利领头,其他的不认识。段佳顺是阿格纽人,算是余哲的熟人,便帮着介绍陌生人。凑热闹的家伙以旅游系统为主,环文系统为辅,中洲、东洲、西洲和伦特洲都有,甚至连北洲也来了一个。
第四队是商界人士,大发考古公司现在小有名气,合作伙伴众多。余哲是首任董事长,虽然现在参军了,但在泰伯斯还有基业,隐约传闻这家伙有什么小泰伯斯项目。
商人喜欢应酬,来的最多,上百家公司的大小老板都在其中,各行各业的都有。操场上的人看着余哲熟练地客套着,轻松自在,不由得会心地一笑。
好不容易轮到第五队,奎阿雷亚和卡林深迎上来,介绍其他代表,“这位是威卡省首府库赖巴拉市长卡怀逸,刚带家族成员来到山头星。”
余哲吃了一惊,威卡系要发力了,忙寒暄。卡怀逸笑道:“其实我们见过,在卡斯加德王宫的城墙上。”
余哲有些晕,怎么到哪都有熟人。卡怀逸知道今天特殊,没有啰嗦,将随员介绍一遍后走入操场。威卡系来人大部分是威卡省的管理人员,小部分是工程及设计方面的主管。
威戈系最后,戈亦雄和戈长耕急不可耐地拉着余哲细问,但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新扎老豆自己都糊里糊涂的。
两人现在算是朋友,余哲推开他们,向戈梓城问好。市长大人说起来意,“威戈省省长戈曼加刚到,本应该亲自过来拜访,但民安府临时找他有事,派我过来问候。”
余哲忙道:“曼加省长太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您不是要回卡罗波尼了吗?”
戈梓城摇头,“宗人府已经严令只能进不能出,我是去威戈星,不是卡罗波尼,再说我也没有时间回卡罗波尼,威戈省百废待兴。”
余哲嘿嘿一笑,戈梓城也有趣,跟着嘿嘿笑,意味深长。要不是知道市长大人的工作风格,余哲会以为他是个很开朗的家伙。
“后面还有一队,没人认识。”戈亦雄说。
威戈系都是大块头,余哲没想到后面会有人,忙绕过遮挡视线的家伙。后面确实有一队人,二十来位,不多,清一色的女人,但不知道是伦特人还是伊艾弗人。
这些女人余哲也不认识,来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好主动问领头的女子,“您是?”
女人轻轻撕开一张面具,露出真面目,余哲吓了一跳,竟然是李心月,忙行礼加问候。
李心月摆摆手,“不用多礼,听说你有儿子了,我过来看看。孩子呢?”
余哲哭笑不得,带着往操场走。沿途鸦雀无声,李心月的地位不用说,神秘人物,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居然也来凑热闹,真是让人震惊。
李心月走到迪娅卡身边,脸上有一丝兴奋,“我可以抱抱吗?”
长辈想抱孩子,没有拒绝的道理,迪娅卡忙递上。李心月抱婴儿的姿势很标准,知道伦特人与伊艾弗人的区别。小哲不认生,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抓李心月的头发,似乎抱着他的是真人。
小孩子的心灵纯净,本能作用之下能感受到大部分成年人无法察觉的异样。余哲和瓦利卡马对视一眼,再一起看曲龙和艾曼纽,发现他们神色凝重。
李心月逗了一阵孩子,抬头对迪娅卡说:“今天过来没带什么礼物,我的藏宝中小孩子能用上的不多,送一枚护身符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旁边侍女模样的女子奉上一个小盒子,迪娅卡客气一番接过。
操场上一片寂静,李心月轻笑道:“看来我在大家都放不开手脚,还是告辞吧。”
没人接话,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乱说。家族顶级大佬动作迅速,将孩子还给母亲后立刻率队走人。
人群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讨论一番,然后一致要求迪娅卡打开小盒子看看。盒子打开了,里面真的是一枚护身符,看起来很古朴,表面有山头星系的图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异之处。李心月送的东西不可能差,就算不怎么样,送礼的人地位高,照样有纪念意义,迪娅卡小心翼翼地收好。
凑热闹有个限度,代表团呆了一阵送上礼品卡。余哲再三谦让,仍被迫收下。他想通了,如果不收,婚礼宴席就是倒贴,再说礼品卡里有送礼人的相关信息,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访客要看孩子,新扎老豆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儿子回斯基一村供人参观,一直忙活到上午十点多。亲朋好友都长出一口气,坐在斯基一村的小公园里闲聊。
军官团中,锡尔图、埃泽达、米齐乌、莫莱多和莫普提留下,其他人离开。教育人士中,艾曼纽夫妻,李炎铭夫妻和狄宋留下,其他人告辞。戈卡两系戈梓城和卡怀逸率队离去,戈亦雄、戈长耕、奎阿雷亚和卡林深留下。被人群吓住的北洲熟人接到通知后赶来,马修夫妻在其中。商界人士识趣地走人,没有搀和,今天不适合谈生意。
饶是如此,仍有三百来人,小公园很热闹。十二点半时,余哲找了家酒店,招待亲朋好友,边吃边聊,一直到下午三点。大家知道他疲惫,没有继续凑热闹,纷纷外出游玩。
送别亲朋好友,新扎老豆带着岳父岳母、小舅子和老婆进了小城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你的交际圈过大,已经失控,以后要注意些,不然吃不了兜着走。”易卡赞说。
余哲苦笑,“爸,不是我想这样,而是身不由己。事实上我在泰伯斯和山头星的核心圈都不大,‘到处是朋友,没有一个真朋友’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易卡赞神色古怪,斯宾讽刺道:“你‘爸’叫得挺顺口的,是不是蓄谋已久?说说你和我姐的故事吧,这里没有外人。”
余哲刚要反驳,军用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锡尔图的,忙启动加密通话系统。阿格纽军团配发的军用手机与市面上买到的军用手机不同,会客厅里的人都知道,保持静默状态。
锡尔图说了很长时间,但余哲没有说过一句话,神色越来越凝重。通话刚结束,斯宾便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
余哲沉声道:“锡尔图叫我小心,如此多的人凑热闹明显不正常,塔林军事基地的大会后天开幕。另外,他还转发了国泰府的密令,阿格纽先锋团从明天起戒备等级提到最高。”
听众都一惊,平静了四年,难道麻烦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