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法曹的这个表现,没有让萧家鼎心生感激,反倒让他产生了警惕。他应该已经看出了自己对这个案子是胸有成竹,如果现在不让自己说话,自己一定会向唐司马禀报,如果唐司马采信了他的意见,吩咐下来,他们还得照办,那时候反而被动。他如果想到了这一点,才让自己把话说完,应该就是一种谋定而后动的决定,要是这样,这钟法曹的城府只怕要比顾司法深!不可不防啊。
萧家鼎于是接着说道:“《永徽律》名例篇第三十七条规定:‘其于人损、伤,(因犯杀、伤而自者,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这就是说,对于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罪,如果是因为别的罪而引起的,只能免除起因的罪行,不能免除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的罪。比如盗窃中被事主现反抗抓捕而杀死对方的,自可以免除盗窃罪,但是杀人罪不能免除。回到本案,犯妇武氏起因是跟柳氏争执,并没有相应罪名,所以不存在免除起因罪名的问题,而她的故意杀人罪,不管有没有起因罪名,都不能因为自而免刑。因此,我们才对其作出了死刑判决。这是有法律依据的。”
听了萧家鼎这番话,康县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顾司法听了愣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语嘟哝了一句:“有这个规定吗……?”
他没有要自己手里的《永徽律》去看,萧家鼎自然也就不会主动把书送过去。
顾司法看了一眼钟法曹,钟法曹依旧是面无表情,顾司法便对侍从道:“去把邢执衣叫来!”
邢执衣?萧家鼎心中一动,难道是县衙那个被监察御史抓起来的邓全盛的那个执衣邢旭忠?老书吏杜达隐曾经说过,此人精通刑律,为人也很精明,如果是他,那顾司法先前的这些说辞,应该就是他的主意。虽然不算很高明,但是却很有欺骗性。
那邢执衣应该就在等在外面候命,所以很快就进来了。果然便是邓县尉原来的执衣邢旭忠!
邢旭忠上前施礼,站在了钟法曹身边。
顾司法道:“康县令,我已经决定把邢执衣调到我们府衙担任我的执衣,你意下如何啊?”
这邢旭忠在邓全盛被抓之后就没有来衙门上衙,没有想到却是被钟法曹调走了,而且根本就没有事先跟康县令大招呼。说到底,这邢旭忠是县衙的书吏,要调动到州府衙门,虽然不需要征得县衙县令的同意,至少是要告知一声的,结果一声不吭就把人调走了,这让康县令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不过,既然钟法曹在场而没有异议,这件事情肯定他也是清楚的,又何必去计较这个。康县令讪讪道:“行啊,卑职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钟法曹转头对邢旭忠道:“方才萧执衣说,故意杀人,不能自免刑,是这样的吗?”
邢旭忠飞快地瞧了萧家鼎一眼,萧家鼎感觉到了他眼中的诧异。接着,邢旭忠又把眼神垂了下去,道:“武氏是无意中的过失杀人。”
一听这话,顾司法马上就知道萧家鼎说的没错,所以这邢旭忠转开了话题,抓到了另一个问题。马上道:“对啊!这武氏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过失杀人,过失杀人是怎么判的?”
邢旭忠面无表情道:“刑律斗讼篇二十四条规定:‘若妻殴、伤、杀妾,与夫殴、伤,杀妻同。过失杀者,各勿论。’就是说,妻子过失杀死小妾的,不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