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纶不由自主地转身走了回来,两个守卫一听这话却急了,拦着陆文远道:“陆大人,万万不可呀。范大人早已吩咐过,严禁严庸与外人接触,何况这沈纶,还是严庸同党。陆大人此举,实叫小的们不好做人。”
陆文远道:“有什么不好做人的。来日范哲甫问起来,你们照实说就是,有什么责任,都只我一人担着,与你们无干。”说着,拉了沈纶径直往门里走去。
两个守卫见他话已说到这份上了,再挡怕也挡不住,只好犹犹豫豫地放了两人进去。沈纶提着食盒忐忑不安地跟在陆文远身后,想到这刑部大堂之内,恐怕到处都遍布着范哲甫的眼线,两人今日此举,不日就要传到他耳中,心下不由有些惧惮,连忙开口问道:“陆大人今日如此,不怕被范哲甫知道吗?”
陆文远转头笑道:“沈大人都不怕,我陆某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言辞间颇为镇定。沈纶被他用话一激,也想起自己最初来时,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想法,只求与严庸见上一面,此后被范哲甫如何处置,也是全不后悔的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怕,当下抬头挺胸,只觉义字当头。
两人一路寻到刑部大牢门口,由于赵咏宁事先已与狱卒打好了招呼,不论陆文远何时来探监都予以放行,因此很顺利地进入了牢内。沿着阴暗潮湿的过道走了一会儿,严庸的牢房便到了。
陆文远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一照,就见严庸仍缩在上次来时的角落里,似乎一直未曾动过,形容却明显销黯不少,身上的鞭痕也有增无减。沈纶哪里见过严庸如此模样,当下悲痛万分,扑到牢门跟前,抓着木栅栏就哭了起来。
严庸听得声响,缓缓睁眼一看,也明显激动起来,撑着身子移到牢门边,与沈纶挤作一堆,抱头痛哭。陆文远见此情形只觉心酸,便自己走到一边去,只留他俩单独叙话。
却说两人哭了一时,都渐渐冷静下来。沈纶将吃食一一推与严庸,严庸却没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也是食不知味,遂放了筷子问沈纶道:“你此番是如何进来的?”
沈纶这才想起陆文远,抬眼去寻,却发现他已站到远处的角落里,似是故意给自己与严庸留下叙话的空间,心头不由一阵感动:“还不是陆文远陆大人,若不是有他作保,恐怕我此番早已被两个守卫赶出去了。”
严庸皱眉道:“这个陆文远也真是奇怪,明明是范哲甫一边的人,却明里暗里的帮衬咱们,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沈纶道:“我猜他是假意依附范哲甫。那范哲甫贪污腐败,违法经商,祸国殃民,他不会不知道,此举恐怕是旨在暗中搜集证据,将来好一举扳倒他。”
严庸道:“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那范哲甫诡计多端,吩咐陆文远故意为此,来试探咱们的虚实也未可知。现在情况未明,分清敌友之前,你我对陆文远切不可轻信,需得继续暗中观察为妙。”
沈纶点头称是。
此时,在远处的陆文远却在担心另外一回事。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藏匿过数道范哲甫请求处死严庸的奏章,初时还好,皇上不看奏章,范哲甫自然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来,可如今皇上批起奏章来,他找理由就越发费劲了。前几日只推说是漏批了,当今皇上顽劣荒唐,看奏章时三心二意,丢三落四也是常有的,但一日两日尚可,时间长了范哲甫就难免怀疑起来,昨日已下了死命令,让陆文远把这份奏章择出来,单独递上去,让皇上特别审批,如此,便再出不了差错了。
陆文远此时远远瞧着严庸,只道他的寿数恐怕就到明日为止了,心中只觉忧虑叹息,却又想不出应对的方法,只一味发愁罢了。又一念想到今日私自带了沈纶进来,来日责问起来,恐怕又是一桩麻烦,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怎是绝望二字了得。
但这绝望,很快就因为一件大事的发生而绝处逢生了,那就是西北瓦剌部首领察克哈苏亲自来京朝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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