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远本已转身走出了几步,闻言连忙回到牢门边,扶着木栅栏道:“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庸已眯起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盯住了陆文远道:“你还没有看透吗?范哲甫这哪里还是在怀疑你,根本就是已经开始对付你了。”
陆文远心里暗惊,抱拳沉声道:“请严大人明示。”
严庸叹了口气,挪到牢门边来,拿起筷子挟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哪里斗得过范哲甫那老狐狸。我问你,你方才形容瓦剌一事的时候,是不是说幸好皇上英明,才让赤兀良的奸计没有得逞?”
陆文远想了想,连连点头。
严庸道:“可我怎么从赵咏宁那儿听说,是你先看破了赤兀良的奸计,然后去劝谏皇上,皇上是听从了你的建议,才最终收服瓦剌的。”
陆文远满头雾水,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吗?”
严庸道:“当然有区别,而且区别大了。照你的说法,是将功劳全归给了皇上,但赵咏宁听来的谣言,却是将大部分功劳归在了你的身上。如此,你能明白吗?”
陆文远细细思量了一番,渐渐觉得浑身上下如被冷水浇透一般,每分每寸都散发出寒意,半晌,才颤声道:“严大人的意思,是说……”
严庸冷笑道:“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被我给猜中了。你当初定是看出皇上对收服瓦剌之功看得极重,才顺水推舟不要封赏,对外也三缄其口,隐瞒自己劝谏一节,只说是皇上自己看透的,对吧?”
陆文远连连点头。
“但这件事范哲甫应该也知道,他发现你假意依附,便要将你除去,自然就把念头动到了这上,把将你劝谏皇上的事传了出去。”
“在这流言传开以前,朝野上下本来都以为收服瓦剌一事是皇上一人所为,皇上也颇以此居功,他没有立即封赏你,便是最好的佐证。但流言一经传开,甭管众人信与不信,暗中必都对皇上存了一份疑心,怀疑皇上是居功自傲,故意隐瞒不报。来日这流言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觉得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人戳破,失了面子,肯定会追查这流言是谁最先传出去的。”顿了顿,转而问陆文远道:“我且问你,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有几人?”
陆文远道:“有三人,皇上,桂公公和我。范哲甫当时不在场,不知他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大概是桂公公漏给他的。”
严庸幸灾乐祸地抚掌道:“这便更好了,范哲甫连不在场的证明都有了,到时候皇上一回想,自己没说,必是桂公公或你说出去的。那时候流言满天飞,范哲甫只消再补一句好像是听你亲口说的,你便有千张嘴,还能辩得清吗?”
陆文远听至此处,蓦然想起梁佑卿说是自己亲口告诉他的,竟与严庸的话不谋而合,只不知他是何时与范哲甫勾结一处的,一时只觉浑身发冷。
严庸继续毫不留情地冷笑道:“到时候皇上觉得是你害他失了面子,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范哲甫只要把你的把柄一项一项送到皇上手中,都不必他自己动手,皇上就替他把你料理了。哈哈。”
“你看着吧,这还只是第一步,范哲甫接下来必有别的动作,只会比这更狠更绝,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唉,还说要我保重。”严庸摇头叹息。
陆文远深呼吸几次,缓过了神来,忽然正色抱拳道:“多谢严大人提点。陆某现在知道,未必就迟了,最终鹿死谁手,却也未可知。大人此番肯帮我,可见是信任于我了,那前番矫诏之事,不知可否也透露一二。”
严庸笑道:“你有这自信是好的,不过还是先顾眼前吧,你若连自保都尚且不能,却还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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