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吞了一口唾沫,只道自己命苦,躲来躲去,还撞到了枪尖上。想了半晌,才硬着头皮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臣觉得,龙阳之道虽与传统礼法相悖,但……嗯……实在无可厚非。龙阳之道的……嗯……双方,不以传宗接代为目的,嗯……足见其……情真意切。”
礼部尚书这一席话说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显然是心口不一,只拣皇上爱听的说。朱时泱果然听得哈哈大笑:“周大人的见解倒是很独特嘛,连朕都从来没有想到过。难道周大人也是此道中人?”
礼部尚书唬得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臣已有妻室,长子也已年过不惑了。有负皇上厚望,请皇上恕罪。”
朱时泱笑了几声,又转过头去问侍读榜眼和探花。榜眼和探花年轻不懂事,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朱时泱都一一笑着回应,未置可否。最后才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来问陆文远道:“陆卿有何看法?”
陆文远此时已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却又不敢确定,只好仍依着先前的说辞,道:“断袖分桃只是个人喜好,原本无可厚非,但皇上身为大明天子,肩负社稷朝政之责,绵延子嗣,使大明江山后继有人,国祚绵长,才是皇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皇上不应太过沉迷此道。”
朱时泱早猜到陆文远会如此说,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陆卿说得很有道理,朕日后会认真考虑的。不过朕今日问的不是你对朕如何看,而是你自己对龙阳有何看法。”
陆文远一愣,礼部尚书和榜眼探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因皇上方才问他们时并没有如此仔细,怎地到了陆文远就不同了?三人连忙屏息凝神盯着陆文远,看他如何作答。
陆文远想了想,以为皇上是想问傅潜和平安一事,便道:“若是二人能真心相对,男女之分也许并不那么重要,只要能像寻常夫妻一样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就好。”
他说得很客观中肯,但却不是朱时泱想要的答案。朱时泱便摆摆手打断了他道:“朕也不是问你对旁人的看法,朕只问你自己的看法。”说着,见陆文远似乎更加迷糊了,便“啧”了一声,干脆挑明了讲:“就是这种事如果放在你自己身上,你会有何反应,会不会觉得反感?”
朱时泱说罢,将身子前倾,紧紧盯住陆文远不放。众人见皇上如此,各个惊疑不定,暗自在心中猜测,却又一时猜不出个头绪。陆文远也有些慌了,看了看礼部尚书,又看了看朱时泱身后的榜眼和探花,才嗫嚅道:“这……臣实在没有想过。”
朱时泱不耐烦道:“那你就现在想。”
陆文远越发窘迫起来,在原地惶惶半晌,见朱时泱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其他三人也愣愣地听着,便嗫嚅道:“臣……臣应该接受不了,不过也不至于反感……吧?”
朱时泱惊喜道:“你是说你不会反感?”
陆文远心想自己方才的话重点明明在前半句,怎地到了皇上耳里就只后半句了?却也不敢细想,只好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
朱时泱露出一瞬欣喜若狂的表情,但很快就收住了,复又装出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道:“朕知道了。今日就讲到这里吧,朕也饿了,这就回后宫用晚膳去了。桂喜――”
……
次日,京城里好死不死下了大雨,正好给朱时泱找到了借口不进日讲,自此以后,便更是四处寻不到人影了。后世有史官写史到此,评论道:“自商周起,帝王有进日讲三日而辍者,唯明昭帝一人而已矣。明昭帝朱时泱之荒唐,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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