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销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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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乃是大明王朝的南都,太宗朱棣迁都北京前,更是大明独一无二的首府所在,称得上是朱家一脉的发迹之地。当年洪武朝所建的皇宫,如今仍屹立在苍茫暮色中,极尽巍峨之意,与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遥相辉映,尽显天家风流。

朱时泱入主皇宫,坐朝视事,南京六部尚书,并都察院、大理寺、鸿胪寺、光禄寺三品以上官员入朝跪拜,山呼万岁。南京官员虽与京城官员品级相等,但并无实权,大多是退休致仕后所授的虚衔,朱时泱与他们各个闲话几句,便也散了。

一行人在皇宫留了几日,其间只查看了文渊阁《永乐大典》的留存情况,过得甚是悠闲自在。只是朱时泱仍碍着当日的事不肯与陆文远多话,陆文远亦一心只在政事上,不肯就低伏小与朱时泱趋奉。

转眼已近七月中旬,众人离了南京皇宫,便取道扬州,一来欲视察当地盐业,二来欲自扬州水路南下苏杭。太白诗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虽早过了三月,但扬州风物岂因天时所拘,目过之处,皆是一片蓊蓊郁郁,杨柳垂水,也不知是那杨柳丝绦染绿了桥下流水,还是那桥下流水染绿了杨柳丝绦。四处皆是一片湿润,仿佛随手便能捏出一把水来,更不消说是举目可见的溪流湖泊了,当真无愧“水乡”称号。

朱时泱踏上了他朝思暮想的江南大地,却也不见得多兴奋,视察过盐运司之后,便只是每日随意出门转转,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朱时济见他如此,猜到他仍在和陆文远置气。说起来,这一对君臣也真算是天下少有了,倔起来一个比一个难缠,只看最后谁能拗过谁罢了。朱时济懒得掺和他们,却又不忍看着皇兄郁闷,这一日晚饭过后,便提出要去销金门一带转转。

朱时济对扬州十分熟悉,销金门一带历来是秦楼楚馆的聚集之地,所谓“笙歌达旦,纸醉金迷”者是也。古往今来,也不知引得多少公子王孙一掷千金,多少文人墨客魂牵梦绕。这般去处,朱时泱饶是心绪不好也不愿拒绝,当即便整衣换装要与朱时济同去。

众人此行寄住在盐运司盐运使段云轩府上,两人经过陆文远居住的别院时,见他厢房中烛火荧荧,朱时济便道:“皇兄要不要叫上陆大人同去?臣弟看陆大人最近也有些心绪欠佳,出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朱时泱虽嘴上嫌恶道:“理会他作甚。”心里却有一丝期盼,便不免抬步向陆文远的厢房走去。朱时济心知他即便进去怕也不肯放下身段主动与陆文远搭话,便抢在了他的前头,进门笑道:“陆大人,本王与皇兄正商量着要去销金门一带转转,大人可有意同去?”

陆文远正伏在桌前给刑部尚书写信,见朱时济进来,便起身道:“臣还有些事务未完,不能陪皇上与王爷同去了,还望皇上与王爷见谅才是。”

朱时济笑道:“这是哪里话,陆大人忧心国事,皇兄和本王感动都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大人。”朱时泱却一听陆文远又论起了“事务”,便有些火了,闷哼一声,拂袖便向外走去,朱时济忙跟着追了出去。

陆文远拟完给刑部尚书的回信,交与等在府门口的差役,便回至房中暂歇。闭目凝神间想起方才朱时济的话,说是去销金门一带转转,心中便隐隐有几分不安。这几日他一直在扬州街面上走动,也听了不少街头巷尾的闲议,自然知道那销金门是何等去处,表面看着光鲜亮丽,无限风流,暗地里却藏污纳垢,若是一旦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症,便是连个诉苦的去处也没得。陆文远内心忐忑,生怕皇上胡来,又深恨自己方才没有好生叮嘱康平王几句,一连几个时辰都无法专注。

却说

朱时泱与朱时济上了街,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已能听到销金门附近彻夜不息的丝竹之声了。又走了盏茶时分,两岸的灯火愈发明媚,映在水中泛起一片粼粼金光,从轩窗阁楼里传出的嬉笑之声也越发清晰入耳。桥下水中帆樯林立,画舫穿梭,挂着各色宫灯的船头上偶尔有美貌歌妓惊鸿一瞥,唱着“红藕香残玉簟秋”,便随船去远了,只留下飘渺歌声,悠悠满塘。

朱时泱何曾见识过这般景致,四处贪看半日,心绪便也渐渐好了,笑道:“朕登基初年的时候,曾偷偷出宫会过教坊司的官妓,却也不及这秦淮河上的放浪。你听听,这都说的些什么?”

朱时济笑道:“这便是民间的好处了,那些教坊里教出来的官妓有什么意思,整日只知吟诗填词,附庸风雅,见谁都是一般的假模假式。倒不如这些野物‘天然去雕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求财,也从不藏着掖着。”朱时济说着,已开始左顾右盼地四处留情了,那些在树下门口立着的姑娘小倌儿见他如此,无不挥手朝他殷勤招揽。

朱时泱从一旁瞧着,连连摇头,苦笑道:“这几年的王爷当下来,你越发没个正形了。”

朱时济悠然道:“谁让皇兄总也不召臣弟回京?要不是臣弟趁着流民起义出兵有功,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皇兄一面呢。若是有皇兄时时提点管束着,臣弟也不致变成如今这样。”

朱时泱笑道:“照你这么说,还都是朕的不是了?朕又何尝不想常常见你,可无奈祖制如此,又有前朝那一班老东西盯着,朕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康平王还得体谅朕啊。”

朱时济挥手道:“罢罢,不谈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什么祖制不祖制,今日你我就忘了皇帝王爷的身份,只做那寻常人家的公子,好好乐上一乐便是。”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一座桥上。此时夜色虽深沉,但从两侧妓馆中透出的灯火仍将四下映得如同白昼一般通明,灿然烛光打在两人的锦衣上,散发出炫烂迷离的光彩,衬着二人如玉山般倜傥的身段,引得对面亭台楼阁上娇声一片,彩绢挥舞,真应了那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朱时泱风光之余,见身边的朱时济频频回头注视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街边一家妓馆的二楼,有两位小倌正凭窗笑谈,乍看没什么稀奇,却越看越移不开目光。只见其中一个穿了件素色笼纱轻袍,身量纤细,许是嫌着天热,微微敞了领口,微露着白玉似的胸膛,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风流;另一个身量稍矮,着一身烟罗紫春衫,却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两人往轩窗前一站,淡薄如同天边的一抹流云,却能于满眼姹紫嫣红中出挑,衬得四周俗物无不黯然失色。朱时泱赞赏之余,不禁抚掌叹道:“好一幅精妙的美人图!”

朱时济见他如此,扬眉笑道:“皇兄可有意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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