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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泱听得其中竟有锦衣卫利刀出鞘的呛然之声,不禁暗暗心惊,还来不及喊人询问,便见锦衣卫指挥使贺凡推门进来,在舱中跪道:“皇上,方才我等奉陆大人之命临时停靠,忽从树林中跑出两名女子,说是被过往客船抛却在此的青楼歌女,想搭咱们的船到前头苏州去。王爷和陆大人正在外头与她们交谈,特遣属下来跟皇上讨个示下。”
朱时泱如今出行在外,又有先前在御花园中遇刺的经历,因此比往常格外多了几分谨慎,皱眉道:“是什么样的歌女,为何偏巧就在我等停船的地方出现了?别又是什么人派来刺杀于朕的。”说着,已满心疑窦地起身出去。
贺凡跟在后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也觉着有些蹊跷,因此已吩咐手下把她们拦住了,船上也加强了守备。皇上待会儿就站在船上远远地望一眼得了,不要离她们太近。”
朱时泱想得方才听到的兵刃之声,方明白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对。不过对方仅仅是两名女子,想也不该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犯不着如此动刀动剑的。你们身为大内禁卫,平日里不可锋芒太露,未免吓着无辜百姓。”
贺凡忙在一旁垂首答应了。两人说话间便已出得船舱,来到画舫边的雕花围栏前。附近守卫的锦衣卫们退开一席空地,朱时泱凭栏一望,见岸上果然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皆是佩刀出鞘的便衣侍卫,朱时济和陆文远站在前头,正与两名女子交谈着什么。
此时天色已有些昏黑,朱时泱也看不清那两名女子相貌如何,只觉得周身衣衫还算华丽,一个手中抱了一把琵琶,另一个抱了一把琴,在暮色中微微垂首而立,倒也显得娉娉婷婷。朱时泱觉得这二人不像那逞凶行刺之人,便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朱时济遥遥道:“黄兄,这两位姑娘是被嫖客赶下船的,想搭我们的船去苏州。”
朱时泱皱了眉还没回话,那两名女子却是在风月场里混惯了的,一眼便看出他才是主事的,便向一旁的朱时济和陆文远福了一福,转过身来朝着朱时泱道:“这位公子,我们姐妹二人本是苏州歌妓,前些天跟一位做丝绸生意的富贾坐船去扬州。本来说好了只卖艺不卖身的,可谁知船到了半路上,那富贾不但要我们陪酒,还要我们……”
那女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姐妹二人虽说沦落风尘,但也有一丝心气,只盼能守住一个清白身子,来日攒够了钱,也好出去找一良人嫁了,了此残生,那富贾却出言不逊,百般羞辱,又仗着自己喝多了几杯酒,就要与我们用强。幸得妹妹机灵,照那富贾的下身狠踹了一脚,那富贾疼得酒也醒了,**也消了大半,却哪里肯放过我们,就将我们赶下船来,抛在了此等荒僻之地。”
那女子说至此处,见朱时泱还负手站在船上听着,便放软了声气恳求道:“我姐妹二人沿着河岸走了一天,无奈这附近没有渡口,又不是过往船只的停泊之处,直到现下也还没有搭着客船,若不是公子停船在此,我等只怕就要在荒野度过今夜了。江南虽胜,可荒野里却从不缺少猛兽刁虫。只求公子可怜可怜我们,载我们一程,便是多要些银子,或是在前头的渡口将我们放下来也是好的。”说着,拉了另一名女子上前下跪,朝着朱时泱连连叩拜。
朱时泱于天光微明处细细打量那两位女子,见她们果然云鬓松散,花容疲顿,衣衫也尽有些脏了,便知方才所言非虚。看了朱时济一眼,朱时济正与身边的两名锦衣卫说话,没有注意,陆文远却毫不掩饰面上的同情之色,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朱时泱也觉得两名女子颇为可怜,抛在此处不是君子所为,便道:“罢了,本公子不要你们的银钱。上船来吧,明日一早便能到苏州了。”
那两名女子听了极为欢喜,向朱时泱连连道谢,便要跟着侍卫们去后船船舱安顿。朱时泱想了想道:“让她们到本公子的船上来吧,后船里净是些男子,又有马匹腌臜,叫两个清白女子如何自处?将来传了出去又要被人说闲话。”
那两名女子一怔,随即更加惊喜,她们久堕风尘,纵是有清高自守的心气,也难免会被人看轻,如今这素昧平生的富家公子却肯这样爱重她们。贺凡在一旁低声道:“皇上不可,这二人身份不明,与皇上同船,恐怕……”
朱时济此时也上得船来,道:“皇兄,这画舫上只有三间房,如今你我和陆大人各住一间,那两名女子却要如何安顿?”
朱时泱一怔,随即挥手笑道:“无妨,你收拾收拾,与朕同住一间便是,腾出来的那一间给她们住,左右明日就到苏州了,将就一晚也未尝不可。”朱时济答应了,朱时泱便又吩咐贺凡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多派些人手在船上看着便是,再不然,你就亲自守在朕的门口。”贺凡听得这是皇上信任自己的武艺,便也不再申辩,只打起十二分精神,彻夜守卫在朱时泱门口。
那两名女子安顿已毕,便来朱时泱房中道谢。朱时泱见她们周身衣物已脏,但船上尽是男人,自己与朱时济的身量又太高,只得派朱时济去找陆文远要了两套衣裳来先与她们替换。朱时济要了衣裳回来,分给两名女子,看着她们出去了,便笑对朱时泱道:“皇兄实在是有怜香惜玉之心,臣弟自叹不如啊。”
朱时泱正在一旁净脸洗手,打算安寝,闻言笑道:“女子毕竟不比男人,需得尽心呵护。朕虽不能爱她们,却也愿敬重她们。”
朱时济便也起身去盛了水来净脸,笑道:“只可惜这世上的女子没有福分,若是哪个能得到皇兄的一点眷顾,便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朱时济说着,顿了一顿,转脸见朱时泱面色黯然,便知他是又想起了陆文远。
朱时济也不点破他,洗漱已毕,便蹬了靴子躺到床里去,让出了身旁的地方,示意朱时泱也躺上来,道:“臣弟看皇兄最近和陆大人总是冷冷的,到底是怎么了?”
朱时泱扯过被子来在两人身上盖了,越发面色黯然。想到自己前番□□攻心招惹了陆文远,却又如何与朱时济诉说,便踌躇不语,只盯着帐顶垂下的一只银帐钩发怔。朱时济静了半晌,侧脸看了他一眼,翻过身来道:“臣弟有句话,平时不能说,只有趁着此时提点皇兄一句,皇兄可愿意听吗?”
朱时泱一愣,心底便生了疑惑,道:“你说。”
朱时济却不急着表白,反把半张脸都埋到了被子里,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臣弟若说了,纵然是错的,皇兄也不许怪罪臣弟,臣弟的一切都是为皇兄考虑的,皇兄身居高位,有时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如臣弟置身事外来的真切。”
朱时泱听他声音在被子里沉得发闷,没来由的便有些心慌,侧过身子支起脑袋道:“你快说,朕听着呢。朕不怪你就是。”
朱时济沉吟着道:“皇兄不觉得付与陆大人的权力过重了吗?内阁首辅身兼吏部尚书,国朝大政与官员升黜之大权握于一人之手,这自大明开国以来是从未有过的。当年范哲甫不过身兼礼部侍郎便足以专权擅政一手遮天,何况是远在礼部侍郎之上的吏部尚书。臣弟从京城一路过来,暗中已听得不少议论,更有人私下称陆大人为‘天官’。臣弟知道以陆大人之赤胆忠心,不可能干出专权擅政这等谋逆之举,但人言可畏,臣弟单是看着这势头,也觉得心惊啊。”
朱时泱听了这一席话,半晌没回过神来。朱时济心中也十分忐忑,又静了一会儿,果然就见他神色有些不悦,开口沉沉道:“这种话朕也不是没有听过,朝中那些言官,三天两头的就给朕上疏,劝朕不要对陆文远过分倚重,朕随手翻翻也就罢了。但这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康平王,朕看你平时与陆文远说说笑笑的,私交倒也还好,怎地如今也会与那班人一同疑心他了?”
朱时济叹了口气道:“臣弟与陆大人私交是好,但天下间哪有比骨血亲情更深的感情?臣弟说这番话也并不是要诋毁陆大人,只是提醒皇兄多留一分心罢了。当年我□□皇帝打下这片江山着实不易,绝不能受了旁人一星半点的觊觎。皇兄若是实在不爱听,就将臣弟当成不懂事的言官说错了话,听一耳朵便忘了吧,左右不要因此怪罪臣弟、疏远臣弟就是了。”说罢,心灰意懒地翻了个身,面朝向床里,似是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