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在对着钟发呆。
自从戚姬突然神经病一样跳起来和她在宫中争宠对抗,她已经很少有这么静心的在除了主殿外的其他地方这样静立的机会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还是镇定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事实上,可能萧何、审食其都早已知道,她的心里,犹如有一盆沸水,时时刻刻都没有冷却过。
季思奇也是渐渐察觉出来的。
她并不喜欢她所做的一切,她甚至不喜欢她所做的一切所求的事,这一切都是世事所迫,她甚至不是为了活命,而只是为了一口气。
越追溯前缘,越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最慕少艾的年纪,她一个望族大小姐,被父亲一句话嫁给了大自己十岁的闻名乡里的混混,自那一刻起,她心里的沸水应该就不曾平息过。
以己度人,季思奇甚至说不清以吕雉这份心性,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刘邦。
不管爱没爱过,想到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对吕雉来说,都仿佛是一场悲剧。
有几个女子能够嫁人后,生活水准从小康直接掉入赤贫?
有几个女子能怀着孩子支持丈夫揭竿而起,不到二十成了他那支越来越大的起义军的后盾?
有几个女子能够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混得如鱼得水,甚至在几十年后的现在都让那些已经封侯拜将的男人暗暗忌惮?
又有几个女子,会有这种,在与丈夫一起被追杀的过程中,被丈夫亲手连带着自己的孩子,推下马车自生自灭的经历?
她因此在西楚霸王的军营中艰难求存了三年,只有审食其与幼子伴在身旁。
就在她这样九死一生回去后,丈夫却已经另觅新欢,同时还怀疑她与其他男人的清白,渐渐没了半丝信任与情感。
而即使这样,她的家族,她的父兄,还在为这样的男人浴血奋战,直至夺得天下。
季思奇出神的看着吕雉,她已经不年轻了,脊背挺直,却瘦削得仿若能一折就断。
她说这个天下有她的一半,现在他觉得,她已经谦虚了。
这个天下,就应该是她的。
“我若真的杀了韩信,你可知会有何结果吗?”吕雉突然问,声音低哑。
季思奇躬身道:“皇上会忌惮与您,可您已经不在乎了。”
“嗯……然后?”
“您与皇上有了共同的秘密和立场,您成了皇上的刀斧,您比原先更为……有用,和不可剥离。”季思奇很难将这样的意思说得很委婉,这几个词说得他汗都下来了,“他会发现他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需要你,需要吕氏,所以,他不会再任由某些小人动你,而太子,也会更加稳当。”
他头埋得更低:“皇后,杀韩信,稳天下,搏信任,值。”
吕雉闻言,沉默了许久,环视宫室,忽然抬手,指了几处:“这些地方,埋伏刀斧手……”
“是。”
她挥袖子离开:“便让韩信,与这方天地,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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